“癡兒如此戀父,實在是讓賓朋見笑!你今新登翰墨場,已是春榜魁,名揚天下,無復更為癡態,還不快來拜見崔使君并諸州賢!”
張均瞧這小子這么會來事,當即便捻須大笑起來,嘴角幾乎都咧到了耳根,旋即又一臉無奈的對席中賓客們說道:“讓諸位見笑了,我離都赴任時,此兒便悲鳴洛浦,執轡不去,竟欲隨父赴任而舍省試不赴,一番厲斥勉強留家,春榜新放便又匆匆入州。”
饒是張岱早知道他老子是個什么貨色,這會兒聽其睜眼說瞎話,一時間都有些受不了:咱要不要搞清楚那天悲鳴洛浦、幽怨不去的是哪個王八蛋?
“父子情深,天倫人道,張別駕風格高標,所以戶生瓊實。兒郎年未弱冠,已經春榜唱捷,誠是羨煞時流!”
其他州內時流自不知父子倆實際上是個怎樣的狀態,這會兒只看到父慈子孝的濃濃深情,自然也都忍不住連連贊嘆,望向張均的眼神也都充滿了羨慕。
沒辦法,這家伙實在是太好命了,有一個天下文宗的老子還不只,就連十幾歲的兒子都科舉應試成為狀元,放眼天下,這樣的人物又有幾人!
張均在家里窩了好幾天,就是為的等候這一刻,這會兒聽著滿席賓客們的夸贊聲,眉毛都快飄到了頭頂上。
一直等到張岱忍不住主動發問,他才向張岱介紹起在座的賓客們。
與張均同坐于主人席的中年人,便是鄭州刺史崔尚,即杜甫詩中“斯文崔魏徒,以我似班揚”中的崔徒。
“日前杜審言之子攜家人過境,入府來訪,其戶中有小子甚是精神,夸言都畿人事,甚稱張六郎。
數日之后春榜便出,張宗之赫然榜首,倒是應驗前言。與張別駕共事多時,不聞其言家事,由此可見張燕公家珠玉滿堂,目作尋常的少徒,放出便驚艷人間!”
崔尚看著席前作拜的張岱,眼中滿是欣賞,嘴里當然也不吝夸贊。
張均先是暗自瞥了一眼這小子,然后才又哈哈笑道:“與使君所談論俱是牧民宣政之要務,言此小子作甚。若非此番選司偏愛、擢以狀頭,實在難能隱藏的住,我也不愿多言,免得助漲他驕性。”
張岱懶得理會他老子吹牛逼,聽崔尚此言才明白怪不得省試前后在洛陽都沒見到杜甫這小子,原來跟他老子到處流竄去了。
為免他老子繼續再拿他當吹牛的道具,張岱在見過一圈席中賓客后,便連忙將眾同年向席中眾人引見。
不過怎么說呢,成年人的交際場就是赤裸裸的名利場,他們這十三人能夠春榜及第,自然也算是今年科舉應試的寵兒,可是在這場州內的宴會上,也并沒有獲得太多的關注。
包括已經詩名甚壯的王昌齡,也沒怎么受到重視。反倒是李嶷和杜頠這兩個國子監案首,還有楊諫這個弘農楊氏子弟,因為各自家世而受到了幾分優待。不過這倒也不足以說明士族閥閱多么的受到重視,主要還是當做一種身份標簽。
盛唐社會空前的繁榮,各個階層和地域的人流動與接觸更加的頻繁,社交場合中一些比較特殊的標簽自然就更容易建立起一定的認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