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行來,汴州相較鄭州雖然略顯蕭條,但也并沒有大災末世、餓殍遍野的景象。可是眼前這些人一個個都可憐得很,若再不加救濟怕真要活不成了。
“某等皆夷門鄉人,去年暴雨,水漫河渠,田宅都遭毀。有同鄉人落水遇害,官府后查竟判是籍戶浮逃,某等鄉里互保各家不止要代繳稅錢,還不得賒借口糧、谷種。官府既不許離鄉、又不準入城……”
眾乞丐當中有一老者似有些學識,說話也頗有條理,幾句話便將所遭遇的困境講述明白。
原來他們都是之前括戶新入籍的民戶,為防再次浮逃,官府對他們的戶籍管理要更加嚴格,勒令他們各家互保,一旦有成丁再次浮逃,那所有互保之家都要受罰。
去年洪澇有人遇險失蹤,官府卻判作浮逃,官府不只加倍處罰,還斷了本該給予的賑濟。
雖然這也只是他們的一面之辭、真偽未知,但一個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孩童們甚至都餓的抬不起頭,這卻是真的。
張岱也不清楚州府具體管民政策,擔心貿然收留下這些人會自惹麻煩,于是便又吩咐道:“回邸店去取幾石糧食來,于此蒸煮施給,不要把他們帶回,只在道旁施給。再來個醫師,給這孩子診治下。”
說完這話后,他便也不再停留,直向城中而去。
城內雖然不像鄭州那里熱鬧,但是治理的也井井有條,街道上同樣有往來不斷的車馬行人,畢竟汴州本就是汴渠旁的大城,哪怕四周商旅絕跡,本身的底子也是非常雄厚的,不會突然間便破落下來。
但在秩序的表象之下,內里也存在著不少的辛酸。張岱在前往府城之前,還特意繞道城南市中,入市后一眼望去,便見到十數個插標作賣的男女。
許多店鋪中則貨臺空空,尤其一些鹽米店鋪,鋪面外清清楚楚寫著價格,但是以此價格入店卻買不到一粒鹽米。
“庸官治事,連累萬民!”
張岱之前也沒有跟源復打過交道,但入州以來凡所經歷和見聞,卻讓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家伙印象差到了極點。
尤其他注意到汴州市井間對于義造織坊的存在所知甚少,有的百姓已經窮困到入市賣妻賣兒,但卻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可以前往求救!
這不免讓張岱心情更加惡劣,離開市場之后便一路向州府而去。
唐代并沒有為官不修衙的規矩,一些官員甚至還將對辦公衙堂的翻修建造當作政績之一,汴州作為雄州之一,又地當運河咽喉,因此州府也是修建的富麗堂皇。
張岱來到這里時,天色已經到傍晚,州府中的僚屬也離開府廨、下班回家。突然道中有人大聲喊道:“張公子、張雒奴,不對是張岱、張郎!”
這個名字張岱許久不聞,乍一聽還愣了一愣,待到循聲望去,見到對方正是去年徐申介紹過來買墓志的客戶,汴州的劉司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