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樹的影,張說文名在外,當他站在自己案旁望著自己答題的時候,眾人心內多少有點忐忑局促,擔心文辭太劣、難入張說的法眼。
他們自然想不到這祖孫倆如此下作,大家都在走后門,可他們卻已經先搶步進了門里邊去,甚至還掩上了半扇門。
這些公卿子弟們雖然能夠享受優質的教育資源,但能享受并不意味著就能有效的接收,他們沒能入讀弘文館,或是因為家中子弟太多沒輪上,但也不排除根本就無心于學。
總之這些人相較參加進士科舉的考生而言,詩賦才能整體上還是遜了一籌,盡管這文賦題目沒有做更多的要求,但是他們構思寫作起來仍然比較慢,除了少數幾個下筆如有神,其他的大部分都是磕磕絆絆的。
人往往都會迷信家世,但其實優越的家世與個體的優秀與否沒有直接的關聯,甚至還會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
因為本身便享受著優越的物質條件,這些人在學習上的主觀能動性和進取心并不像寒門子弟那么強烈。
這與性格無關,積極進取與自我克制這些素質本身就是反人性的,人的本性就是好逸惡勞、熱衷安逸享樂,而官宦子弟所擁有的條件讓他們天然就比寒門子弟更容易享受到這些。
所以一般除了天賦特別出眾之人,世族官宦往往都是一茬不如一茬,哪怕本身還算努力,但最后了不起也就是中人之才,較其父輩相差甚遠。
能夠傳承數代的政治家族,他們所依靠的從來也不是一代代的族人都特別優秀,靠的就是對資源的壟斷和把持,有足夠的資源和機會把一個個的庸才捧上高位。
就比如張岱所參加的這一場制科考試,就是家世和資源的體現,如果跨不進這個門檻,連同場競技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把握機會、奮勇爭先。
張岱一邊感慨著,一邊不疾不徐的將賦文書寫完畢。他并沒有直接照抄他爺爺所寫的那一篇原文,而是挑了自己所寫比較優秀的一篇,文章結構與角度是模仿了他爺爺,但文字組合與氣韻還是屬于自己的。
寫完之后他便擱筆案上,轉頭去望周圍那些考生,有的人也已經擱筆,有的則還在抓耳撓腮的苦思冥想。
張岱瞧著眾人各種各樣的表現,忽然肚子卻咕嚕咕嚕響了起來,這才發現日頭已經西斜。他清早吃完早飯入宮,一直到現在大半個白天都過去了,卻還水米未進,自然免不了饑腸轆轆。
正在這時候,外間卻響起了儀仗鼓吹聲,并有內官匆匆登殿告知圣駕即將到來,殿內群眾需要立即出殿迎駕。
“爾等群徒各自擱筆,撤出座席,殿左列隊出迎圣駕!”
張說站起身來讓眾考生們離開各自席位,然后又讓殿中直宿衛士守住殿中考案,自己則帶領眾人快步出殿于外迎駕。
“燕公免禮,殿試還算順利?”
圣人身著赭黃袍,乘著駿馬抵達殿前,身后還跟隨著十多名扈從圣駕入此的供奉官,至此下馬后圣人向張說笑語說道:“朕為事系留前殿,遂請燕公代勞半日。事了入此,來試群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