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面對絕對強勢的張岱,他又不敢再歸罪遷怒,只能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講出來,心情可謂是苦澀至極:“我也曾是北門人人稱羨的顯赫少進,求親不成、淪為笑柄,又不敢斥罵霍公家風不正……我又不曾得罪你,卻因你染上這臟身,易地而處,張六你能無恨?”
聽到葛延昌一臉委屈的吐露心扉,張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很快便又嘆息道:“你若早將這真實心跡向我吐露,我或還有計給你稍作補償。結果卻只是自恃兇頑的屢屢滋擾,以致淪落此境,更加的凄楚落魄,豈不是自尋煩惱?
我錯在風采撩人卻不自知,你錯在蠻橫無理處事不精,各飲一杯略致歉意,而后各自反思、抹去此事,你意下如何?”
葛延昌聽到這話后并不答話,端起酒杯來便一飲而盡,然后便低頭沉默不語,顯然并不能完全釋懷。
張岱見他這模樣,端起的酒杯又放回案上,口中沉聲道:“捐棄前嫌,要在知心。你作此態,這酒我喝是不喝?”
“你、請你,請六郎飲酒。”
惡人還需惡人磨,葛延昌在張岱的面前只覺得自己像一朵凄楚無助的深谷幽蘭,心中縱有千般委屈也只能按捺隱忍,低著頭輕聲向張岱說道。
張岱聽到這話后才端起酒杯來緩緩喝下去,旋即才又說道:“這件事便就此揭過,你鼓動友伴打傷我弟一事,我已自從兇手身上討回,也不再與你計較。但是你在風月巷中敗壞我的名聲,威脅群伎不許她們接待我,且還遷怒旁人,這些事你該如何向我交代?”
“我、我只是一時孟浪,氣惱六郎你不只……還如此得那些優伶推崇。那些不過只是淫賤的伎女,六郎何必因此小事再作糾纏……”
人的底線總是會被一次次拉低,若張岱一開始作此責問,葛延昌必然是大怒不應,可是剛才喝了一杯講和酒,他心里已經暗暗松了一口氣,再遭如此責問,不免便又緊張起來。
啪!
張岱直將手中酒杯在甲板上摔碎,旋即怒聲道:“我與你只是恩怨兩清而已,有什么交情可稱?坊中群妓尚且以聲色娛我,葛某憑什么覺得我會因事小便不與你計較!”
“我、我向六郎你道歉!待六郎將我送歸坊里,那宋三娘處,我、我也會著員去致歉,讓、讓坊中這些伎家知曉六郎威風不可輕侮。”
那酒杯碎渣崩在了自己身上,嚇得葛延昌又是一哆嗦,連忙又垂首說道。
“哈哈,葛郎若早有如此識悟,你我之間又怎么會和氣大失呢?都是都下義氣兒郎,有什么深仇難以化解?葛郎你使氣怨我,而我所求不過是一句道歉罷了。你既然識趣,我又豈會無禮?
那宋三娘處,也無須你再道歉,我自具錢三千貫,幫葛郎你道歉補償,也省得畢公再據此責問。”
聽到葛延昌這么說,張岱臉色頓時變得和煦起來,當即便抬手吩咐道:“快快將葛郎請入船艙,更換干凈衣袍,移船靠岸,招坊中群伎入此共賀,我與葛郎當眾笑泯恩仇,自此后再也不斗氣結仇。”
“何須、哪敢讓六郎代我賠償,應當是我自具錢帛!我來、我來,無勞六郎!”
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葛延昌見張岱滿臉笑容的望著他,一時間竟有幾分受寵若驚,連連擺手表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