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入興慶宮朝會起居以來,圣人的心情也肉眼可見的變得輕快愉悅起來,就連宮中侍員們因供奉得宜而受到褒揚獎賞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初的新奇感也漸漸褪去,圣人的情緒也逐漸的恢復如常,不復再有額外的喜悅。
而一些心思敏銳的侍者卻又陸續發現,圣人每日處理完公務之后,時常會在傍晚時分來到勤政樓的東北角,站在殿廊下俯瞰整個沐浴在夕陽光輝下的興慶宮,有的時候甚至長達一個多時辰。
有的內官便忍不住暗自感嘆圣人當真喜愛興慶宮與龍池,不只晝夜起居于此,每天還要憑欄眺望良久。
但也有人說風物只是死的,講到禁苑風物之盛,興慶宮既不如西內大明宮,更遠遜東都洛陽諸宮苑。圣人這樣的行為無疑是在睹物思人,看著興慶宮中的景致回憶當年五王共居坊中的和樂情景。
可是一些宮人在聽到此類說法時卻忍不住嗤之以鼻,原因則是自圣人履極、寧王等奏請設宅造苑以來,新造的興慶宮景致已經完全不同于早年的隆慶坊,談什么睹景思人!
更何況,申王、岐王雖然不在了,但寧王、薛王卻仍健在人間。圣人如果思憶兄弟,圣人何不將二王召之宮中相聚敘舊,而要一個人憑欄傷懷?
所以真實的原因其實是,盡管幾經擴建,但興慶宮內建筑仍然遠不及太極宮、大明宮這兩大內內建筑巍峨豐富且壯觀。
尤其在龍池的東北、東南等區域,仍然存在著大片閑置的土地,這些地方仍未起造什么建筑,只能移植花木填充。
然而這個說法同樣不乏人持反對意見,若圣人仍然不滿足于如今興慶宮的構建規劃,為何不直接下令再作增建?
休言無用不足,且不說近年風調雨順、天下大稔,單單內給事高力士所主持管理的諸州飛錢,每年就能供給內庫近百萬貫錢帛進項,自能大造樓宇殿堂,根本無需勞使宮外府庫。
因此圣人這一舉動到底是何心思,諸內官們也都是暗中猜測議論,卻莫衷一是、沒有定論。
圣人自是不知內官們對自己這下意識舉動的深意猜度,就算知道了他也懶于解釋。人心本就變幻難測,帝王之心則就更加的幽深復雜,有時候甚至就連圣人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真實心意。
興慶宮北面是以興慶殿為中心的朝會區,南面則是以勤政樓為中心的日常辦公與起居區,朝會結束后,圣人就會返回勤政樓來批閱諸司奏章以及具體臣員的奏書。如果遇到需要作出指令的事情,則就自翰林院中召見待詔的侍臣官員面見口授事宜。
這種大權獨攬、天下盡在掌控的感覺自是非常好的,但是時間久了也會偶爾感到枯燥厭煩。尤其是本來應該承擔起承上啟下責任的宰相們越來越多爭執,使得許多事情都要進奏御案以待裁決,圣人也因此而頗感疲累。
百司事程大同小異,近年并無重要的政令改革要推動進行。至于百官奏事,則主要就集中在越發喧鬧的朝中人事紛擾上來,各個朝臣別管身處什么官位,對此都多有進言,各持一端,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