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呂荷是大太監高力士的小姨子,是高力士妻子呂氏的遠房堂妹,所以在離宮之后才能在平康坊這魚龍混雜之地混得風生水起。京中不乏有夢想著要跟高力士做個連襟的時流頻頻造訪光顧,于此一擲千金。
張岱一行來到伎館中時,他堂兄張峪等人都還在廊下閑坐等待,沒有入堂開宴。
伎館中男男女女也都在館主呂荷的帶領下一起出迎,那呂荷更是徑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便笑嗔道:“六郎連日不來,讓人相思消瘦!今夜無論如何都要留宿家里,免得妾又被坊人嘲笑作難棲鳳凰的枯樹老枝!”
“阿姨青春正好,誰敢嘲笑枯老?今日家人入京,首選便是于此招待,便因此間風物撩人,春宵一刻便抵千金!”
張岱感受著臂肘處的豐腴溫軟,口中則笑語說道。
這呂荷年紀也并不大,至今還未滿三十歲,體態婀娜、凹凸有致,面容姣好且風情妖冶,瞧著比其收養的那些女兒還要更加美艷。本身正是當打之年,再加上高力士小姨子這一層身份,那就更加的魅惑動人了。
張岱時常往來高力士家,倒是聽說過這呂荷被放免時本要嫁做一位唐元功臣的繼室,結果其人未娶而卒,于是婚姻便擱置下來。而呂荷也從一度有望成為高官夫人,到如今成為了平康坊的創業女強人,際遇流轉讓人唏噓。
呂荷聽到張岱的夸獎,更是笑的花枝招展:“此中賓客往來,最能讓人心悅者,唯是六郎!六郎每夕恩顧,都讓人沉湎回甘、不思余味,恨不能身心俱予、相從而去!”
雖然說歡場中自有一套交際法則,但這呂荷說起話來,眼波流轉、似是真情無限,仿佛正吐露心扉,讓人怦然心動、忍不住遐想無限。
張岱也很享受這一番恭維,畢竟提供情緒價值也是服務行業的一項重要內容。
待到呂荷轉頭去吩咐奴仆們繼續布置廳堂的時候,他才湊近有些局促的裴稹身邊,笑語說道:“裴郎既入此間,不妨放松一些。此中每一分動人的情意,可都要有相匹配的事物來換,你在這里如此肅正顏面,不異于在熔燒我的錢帛啊!”
“我、我也羨慕六郎你這一份從容愜意,只是一想到那些女子歡聲笑語、落力恭維全都是虛情假意,心中便倍感不適,忍不住厭惡她們。”
裴稹低垂著頭,口中小聲說道。
“你入得旗亭家,只要囊中有錢,便能換得一份酒食。入得風月場,只要囊中有錢,一樣能換得無限情意。莫說此間買歡賣笑的男女,即便是人間的夫妻,有多少能矢志不渝的相守始終?”
張岱也覺得這一番浪子心聲以偏概全、過于偏激悲觀,于是便又笑語說道:“人心似淵、深淺難探,所以才要認真磨練識辨真假的眼力。
此中諸女子既能愉悅你的身心,又能增長你一份閱歷,可謂善哉,有何可厭?你道她們強顏歡笑是心甘情愿?廟堂中笑里藏刀、動輒謀權害命,此中群姝只消略使錢帛,便能情意綿綿,實在可憐可愛。”
裴稹聽到張岱這一番話,頓時皺眉沉吟起來,腦海中掀起一番激烈的思辨。
趁這家伙正消化之際,張岱又讓伎館奴仆奉來紙筆寫上幾份請帖。
原本他只是想招待一下風塵仆仆的入京眾人,但今裴稹主動湊上來了,于是便索性再邀請幾個好友,湊在一起商討一下包山種茶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