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進士組團分批與人纏斗,比試的還是他們最為擅長的詩賦文采,結果卻紛紛落敗,誰最丟人?
這些被攔在杏園門外探花不得的進士們固然很羞恥,但總還有同伴一起分擔這一份恥辱。
這場鬧劇中受傷害最深、最沒有臉面的,毫無疑問應該是把他們這些無能進士們挑選出來的本次省試主考官、任職考功員外郎的趙不為!
趙不為武周年間以齋郎入仕,苦熬多年、任勞任怨,終于在幾十年后臨老之際熬到擔任考功員外郎這一顯職,主持今年的科舉考試。
本以為此番留名選司,總可以在士林中揚眉吐氣,并且提拔一批少年才俊,日后在官場上可以互相聲援、且有后報可待。
他本還沾沾自喜的等待諸進士們登門拜謝座師,今日也特意與同僚在曲江岸邊租設一帳幕宴飲娛情,可是很快便聽到眾進士被攔在杏園外不能入園探花,而阻攔他們的竟是張岱張宗之。
旁人或可將此當作一樁趣談,但這些進士們每一次告負,卻都仿佛一個響亮的巴掌抽打在趙不為的臉上。尤其在得知與這些進士們起釁的乃是張岱,這更讓驚恐不安。
張岱是開元十五年的科舉進士,其憑一己之力壓制的今年眾進士們抬不了頭。這無疑更加證明了當年的考官嚴挺之要比趙不為更加的有識人之明,所挑選出來的進士也更優秀。
但若僅止于此的話,趙不為固然是有些尷尬,倒也不至于驚恐。更關鍵的是張岱乃是張說的孫子,而張說正擔任了今年的考課使。
這些新科進士們如果全都比不過張岱,這說明趙不為典選不明,未能選出真正的良才。而這些人就算僥幸勝過了張岱,他們固然成名了,趙不為自己的前程卻還捏在張說的手里呢!
這場較量對趙不為來說,簡直就是左右為難,輸不得也贏不得。
所以他才著急忙慌的乘舟沖上前來,當被門生們七手八腳的拉上游船后,他頓時又一臉惱怒的喝問道:“誰人教你等與張宗之作此較技?他是何人,難道你等不知?如今自取其辱,爾等各自心安否?”
聽著趙不為的暴躁喝問,諸進士們也不由得面露羞愧之色,各自低下頭去,其中一人則小聲解釋道:“稟座主,此番喧鬧亦非徒等輕狂所致。某等正為探花游戲,張宗之卻受好事者舉為監園使以把守杏園,將某等拒于杏園門外……”
“探花游戲不過近代之鄙俗,前代進士亦無插花浪游輕薄行徑,難道就妨礙了他們為國效力、建功立業?”
趙不為這會兒正憤懣于眾人給他招惹了這么一個麻煩,當即便又瞪眼說道:“你等既知這不過只是游戲一場,不可再輕薄逞強,更無謂因一時意氣見惡士林前輩,速速登岸前往道歉!”
眾人原本也是滿懷羞慚,可是聽到趙不為這一番話后,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