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大帳中除了皇太子和忠王幾人外,另有男男女女幾十人,都是如今皇族二代成員,圣人幾兄弟的子女們。
這些人年齡不同,閱歷不同,認知也都不盡相同。當聽到太子對張岱的輕蔑刁難時,幾名年長一些的皇子和宗王們都不由得嘴角含笑,包括忠王這會兒也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們有的或許與張岱略有齟齬,諸如寧王之子汝陽王,以及薛王家幾個兒子,有的則就跟張岱沒有往來和牽扯。但這也并不妨礙他們看個熱鬧,心中暗生幸災樂禍的快意。
剛才御苑外圍整個曲江沿岸都在傳誦張岱的詩作和事跡,這多多少少讓他們有些吃味。
畢竟也都是年輕氣盛的年輕人,他們固然看不起外間那些黎民黔首,但內心里多多少少也都渴望一些存在感。只不過由于身份的限制,讓他們不能恣意行動,而且也鮮少有什么能夠博得眾彩的藝能。
此時張岱被召入此間,又被皇太子當作優伶對待、硬逼著獻藝,這自然也讓他們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權力幻覺:哪怕再怎么年輕才俊、譽滿人間,照樣要在他們面前恭敬拜伏、搖尾乞憐!
當然,這里邊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看張岱的笑話,與汝陽王同處一席的壽王見到這一幕,臉上神情變得糾結起來。
他有心想要起身開口為這個表兄解圍,但見到幾位兄長全都端坐笑望,終究還是沒敢站起來,只是將頭顱深垂下去,偽裝自己并不在場。
然而當眾人都在微笑看戲的時候,卻有一稍顯冷清但卻悅耳的女子之聲在帳席右側響起:“太子教令似有偏頗!古語知人善任,遂能人盡其才。太子殿下或不深知張岱其人,亦應聞其所任。
除樂司之職,張岱更兼受南省供奉之任,此至尊之所察授。今日相召席前,太子不問雅言卻問伶藝,使人知之,不免感嘆憾負良才!”
這聲音響起,頓時便將帳內所有人視線都給吸引過去,張岱也不免循聲望去,便見到為自己仗義發聲的乃是仍著一身道裝的云陽縣主。
面對眾人或詫異或不悅的眼神,云陽縣主并未低頭回避,只是臉色平靜、眼神坦蕩的向上望去。
太子也沒想到這個堂妹竟然敢直接當眾跟自己唱反調,而且言辭還如此犀利,一時間心中自是氣急,眉頭也深深皺了起來。他張口便要訓斥對方,卻被一旁的丈人薛縚扯了扯衣帶示意不要失態。
大帳中的氣氛因為云陽縣主的發聲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這會兒與忠王共坐一席的張垍站起身來,先是向著云陽縣主略作欠身,然后才又笑語說道:“縣主雖是女流,見解卻是深刻。此番言論哪怕宣于朝堂,也是一番正聲雅言,需加接納。
不過眼下只是御苑宴游的游戲場所,如此正色厲聲不免大傷趣致。吾家小子,我亦知之。他既有賢言諫上的見識,也不乏助興怡情的藝能。方才苑外眾皆悅之,而今入此倒也無需強作刻板孤僻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