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公家這是何事?華堂大屋不處,合家上街列隊。”
有路過行人看到這一幕后,不免大惑不解,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有知事者便笑語道:“張家有貴親登門,他家次子不是尚主顯貴?昨日便來通知,公主今日登門來拜翁姑,所以全家上街等候。”
“拜翁姑?哈哈,這翁姑街前熬到形容憔悴,來拜的新婦卻仍蹤影不見。張燕公顯赫半生,結得好貴親,白發暮年還要在宅前長揖后生!”
街上眾人在了解原委后,都不由得大笑起來。張家升級成為皇親國戚固然令人稱羨,可是看到他們一家因此而人倫顛倒,卻也不免讓人幸災樂禍、大笑不已。
一些張家族人仆傭聽到這些譏笑聲,忍不住便怒目而視,幾個年輕子弟更是忍不住想要行出驅走這些閑人,但這里剛一邁步,便遭到家中長輩的喝阻:“老老實實恭候著,不得失禮!”
“顯貴駙馬一人享受,羞恥合家承擔!某等又受其幾分好,今要在街上丟人現眼!”
年輕氣盛的族人們眼見已經是日上三竿,卻仍遲遲不見公主儀駕入坊,忍不住小聲抱怨起來:“這公主也是欺軟怕硬,她不敢訓責六郎,專挑六郎不在家時遷怒我等!”
一家人從清晨時分一直等到將近正午,足足兩個時辰,也飽受坊人們圍觀和嘲諷,終于坊外一騎奔馬疾馳而入,馬背上正是張垍。
張垍滿臉汗水,一身錦袍也覆上了薄薄一層塵土,入坊之后便直奔家門前,距離張說夫妻不遠才翻身下馬,一臉惶急的趨行入前顫聲道:“阿耶、阿母,你們久等了……”
“公主呢?”
張說臉上全無喜怒,只是望著張垍沉聲道:“不是說清晨便入坊?家人們從清早等到如今,水米未進,何以至今仍然不來?”
“公主、公主她……原本清早已經準備好了行儀,只是即將起行時,大內突然傳來急訊,宮中貴嬪忽然犯疾,兒只得與公主匆匆入宮。一番忙碌之后,如今才得抽身歸告,公主須留禁中侍藥,近日怕是不暇拜望耶娘……”
張垍擦擦額頭上汗水,連忙又躬身說道。
張說聽到事出有因,并非刻意怠慢冷落自己一家人,臉色才又略微好轉一些,緩緩點頭道:“既如此,那倒也不必苛求來見。侍藥病榻之前乃是子女孝義本分,待到貴嬪尊體轉安之后,再歸家來見倒也不遲。”
然而接下來張垍一句話,又讓張說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既然耶娘已經知事,那便趕緊回家去罷,不要再滯留街上招搖。兒今還要速歸大內去……”
“張卿是什么藥石圣手,你能藥到病除、保你丈母體中無恙?若真有此異能,能否近者得便,先將妙手施你父母、消解這恭候多時的疲憊?”
一家人在門前等待了這么久,已經讓張說心中火大了,再見張垍全然不顧一家人的辛苦、轉身便要返回大內去表現孝心,張說已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兒怎會……事情緩急不同,我也是關心則亂啊。”
張垍聽到這話后,自覺有幾分委屈,當即便低聲道:“阿耶在家縱容阿六行兇,我費了多少唇舌安撫公主,總算讓公主不再與晚輩計較,還肯歸家來拜耶娘。只是突然發生這種事情,誰能預料?兒恐父母久候勞累,舍下嬌妻匆匆歸告……”
他這里抱怨的話還沒有講完,一旁的燕國夫人卻因父子爭執加上久立勞累而身形搖晃起來,張垍見狀連忙閉上嘴巴,上前去攙扶母親,元氏卻只擺手輕聲道:“你去、你去,莫與你耶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