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陟講到這里后便又示意韋斌到近前來,語調放的更低起來:“薛王處我暫以別事推諉拖延一番,你也抓住這機會長向信安王家走訪。若得悅其家,王駕凱旋后便可嘗試請婚。
薛王虛榮不實,且家中人事繁雜不安,早年便頗受所親者累,雖然圣意仁慈、未加深究,然其兒女眾多、聯姻之家也漸多,未必人人檢點自持。薛王如若不能深悟此節,欲得善終實難。
信安王穩重老成、家風頗正,今又大功于國、更顯煊赫,若得親之悅之,勝于薛王多矣!來日無論是以文學而居清貴,又或以功勛而謀勢位,都能大得便宜!”
“但若如此,會不會結怨薛王?”
韋斌聽到這話后,又忍不住小聲問道。
“人間哪有什么事有百利而無一弊?欲逐其利,自也應當承其弊,只要所得大于所失,事便可以做得!”
韋陟聽到這話后便嘆息道:“你今還有這樣的疑惑,觀事都不如張宗之透徹。他難道不知見惡名王為會物議所詰?但他仍然敢于觸犯薛王,薛王又能奈其何?
我家關西舊族,配于宗家綽綽有余,唯薛王女既不能極于華貴,又不能得其實惠,若真有宜人家室的馨德可稱,我家亦可具禮訪之。而今諸事無稱,納之何益?”
薛王作為當今皇弟、親王之尊,其家室自然華貴,若能與結親,自然羨煞旁人。但是對于京兆韋氏這種當世第一流的世家而言,則就不夠看的了。
他們所屬意的女子,要么是家世相匹配的名門世族,維持世族體面,避免婚宦失類的譏諷,要么是尊貴皇女,可以享受尚主的虛榮,要么就是信安王這種有實際的功勛勢位且家世不低的當朝大臣,可以獲得提攜扶持。
至于薛王家,則就差點意思,只是一個沒有更好選擇情況之下的一個備選。
且不說韋氏兄弟倆的盤算,張岱心里也同樣很高興。之前他還苦于找不到經營茶園的好地方,結果卻沒想到之前所中意的兩個地方各以不同的方式入手,也讓他的計劃獲得了極大的實施空間。
這些事情的變化其實也反映出一個道理,那就是唐代、尤其是權力高度集中的盛唐時期,雖然也存在世族豪強等等把持各種資源的勢力存在,但各種資源主要還是圍繞政治資源進行調配流動的。
無論是韋恒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被迫低價發賣莊園,還是韋陟兄弟主動示好、尋求合作,都是張岱以及他所屬的政治派系在取得明顯優勢的情況下,這些老錢世家才做出不同程度的讓步。
開元盛世是皇權的盛世,在大唐帝國的統治之下,無論是誰觸犯了帝國的威嚴、違反了朝廷的規章,都會獲得嚴厲的懲罰。
在強大的帝國光輝之下,無論是突厥、吐蕃等外邦勁敵,還是國內那些傳承悠久的世族豪門,只要違背了帝王的意志,打擊就會接踵而至。
所以大唐的皇帝長于帝王心術,只要在朝局人事上稍加撥弄,就能對整個世道產生深刻的影響,讓局勢發生鮮明的變化。朝中大臣們也熱衷爭權奪勢,因為只要獲得了勢位,就能掌握巨大的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