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他突然頓了一頓,這才驀地想起眼前的宇文融就屬于為子孫養禍的胡虜后人。
東宇文氏屬鮮卑族,先后為段氏、慕容所逐,直至北魏拓跋氏滅之,而后將宇文氏遣置漠南六鎮,隨著北魏衰落、六鎮兵變,出身宇文氏的宇文泰才又崛起,建立了西魏霸府,之后其后人更建起了北周政權。
宇文融一族雖然不是宇文泰的后裔,但宇文氏總歸源出遼東,也是在西魏北周時期融入關隴地區,與漢人豪族聯姻結親。
好在宇文氏已經內遷漢化數百年之久,宇文融心內也早以漢家世族自居,倒是沒有感覺受到冒犯。
但他卻仍對張岱這一番好戰言論有些不滿:“張岱文學之士,何竟如此好斗?姚宋賢相繼秉國政,俱未以邊功為榮,這也無損他們賢名。你祖父張燕公雖以軍功進,但執事以來并不以擅弄邊釁為威。
你又何以斷言必以殺戮才能安邊?天地之大,你知幾分?近胡戮盡,遠胡復生。百姓耕織所得盡輸于邊,歲盡全無衣食之儲。輕死好斗,民生仰誰?”
“相公所言誠是至理,但如今不欲諸邊安生者并非下官,而是群胡諸蕃。如今西邊雖然暫定,東北兩蕃卻又蠢蠢欲動,幾與突厥暗通,常作首鼠之態。是故國中雖不好戰,亦需備戰。賊知我怯,必更猖獗!”
張岱不與宇文融爭辯討論該不該好邊功的問題,只是強調備戰的必要性:“民生自應恤顧,軍用亦不可輕裁。征人戍邊,百姓供餉,以鹽居其中,為之樞紐,故曰開中,這便是下官今欲獻計于相公的開中法!”
“鹽居其中,為之樞紐?”
宇文融聽到這話后,頓時來了興致,同時又一臉的疑惑不解,想不通這樣的描述該要如何實現。
“不錯,鹽是百味之首,男女老幼,概莫能缺!但持此物于手,天下萬物盡可調度自如。先秦齊國有魚鹽之利,管仲相齊,以此宗于諸法……”
開中法的具體淵源,張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對這模式和遠離有所了解,為了增加自己的說服力,那自然就有多遠扯多遠,這是先人智慧、祖宗嚴選的興邦妙計。
宇文融一開始的時候還存著質疑之心,他自不認為張岱能夠進獻給自己如何驚艷的妙計,可是越聽便越動容,兩眼眨都不眨,待到張岱將此內容大略講述一番之后,他當即便急不可耐的詢問起其中細節來。
通過宇文融的質疑,張岱也逐漸了解到如今大唐的時代背景與開中法的實施年代還是頗有差異的,諸如官府對于食鹽的生產管控力度還存在一定差距,以及如今的大唐還沒有大量產生那種能夠輸糧于邊的大糧商等等。
但拋開這些客觀條件的些許差異,開中法的這種思維邏輯是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