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人談話告一段,高力士的肚子突然咕嚕嚕叫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回家之后便與張岱交談論事,一直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吃飯。
“常聽人言求賢若渴、廢寢忘食,往者只道言之過甚,今與兒郎議論時事,才知此言當真不虛。真知灼見足以當食,使人論之不疲,議論方已,頓感饑腸轆轆,宗之與我內堂共進晚餐!”
高力士話間,從席中站起身來,旋即便又吩咐家人道:“請夫人也來內堂,與子弟共進晚餐。”
張岱眼見高力士一副把自己當其自家子弟的態度,便也沒有再推托,站起身來與高力士一起往內堂行去。
等到內堂里各自坐定,仆員們也已經將酒食奉入、動作麻利的布菜案上,夫人呂氏便也盛裝行出,一身色彩艷麗的綺羅衫裙、妝容也是精致妖冶,大概是女為悅己者容,看著要比之前張岱入內拜見時嬌艷迷人得多,怪不得史書都稱其為“國姝”。
高力士見夫人入堂,便也起身相候,伸出手去拉著夫人的手腕迎入席中,滿臉寵愛之色。畢竟太監只是身體有殘缺,審美觀卻還是正常的,家中如此國色天香的美嬌妻,自然也是打心底里愛護。
“宗之不是戶下這些卑劣子弟,他名門公子、風度翩翩,更難得才識卓然、大益人事。夫人久處門內、見識寡淡,邀你同來進餐,也是洗你耳目。”
夫妻坐定之后,張岱便也坐入下席之中,然后高力士又指著他一臉欣賞的對著夫人笑語道:“如此出色才俊能夠游歷于我門下,也使我廳堂增色。異日來訪時,若我不在家中,娘子也無須做外人待,可作戶中子弟相處!”
呂夫人自然對夫主唯命是從,聞言后便溫聲應是,美眸秋波轉又飄向張岱,口中則笑語道:“大將軍雅愛才俊,妾當然不敢倨傲孤僻的薄待六郎。大將軍未歸時,妾已內堂招待,只是六郎眉眼寡歡、惜于言辭,妾還暗忖或有失禮,想來不如阿荷能深得少俊意趣。”
張岱聞言自是一囧,忙不迭端起酒杯來道:“方才初登門時滿腹心事、正不知該如何詳細進奏于渤海公,不意言辭冷夫人,竟使有此誤會,子當罰,且以此杯致歉夫人!”
完這話后,他便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高力士見狀后便也大笑起來,提起他那個淪風塵的姨子,便又忍不住嘆息道:“這阿荷雖然時運略欠,但總算還不失人情的眷顧,能得少輩子親昵關照,于其也算是一個安慰。只不過享樂需有度,尤其你等少徒志大待張,閑時娛戲不失風雅,沉湎不出難免傷損身心。”
張岱聞言后頓感一腦門子黑線,只是連連點頭應是,也搞不清楚怎么話題扯到這上面來?無論是這個話題,還是參與對話的人,都對嗎?
好在高力士只是隨口一,也并沒有就此話題深入闡述下去,接下來一邊進餐一邊跟張岱閑聊幾句,仿佛真的在對待自家子侄一般。
張岱心里倒沒有被這親昵的態度迷失自我,他自知彼此間終究不是什么血緣至親,眼下高力士如此對待自己,只是彼此間沒有什么利益沖突,反而張岱一些提議還能讓其獲益良多。
可是隨著時勢以及彼此身份的轉變,尤其是張岱自己權勢漸壯的時候,高力士難免會想加強對自己的控制,而張岱卻又不是甘于受人掌控的性格,彼此間難免就會有摩擦。就比如裴光庭在拜相之前,想必也曾和高力士有過如此歡愉的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