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紀念碑上說,有些人是沒有墓地的?”李寄秋張張嘴巴,換了個話題,“你的父親不是......因灰霧犧牲的嗎?”
“嗯。”玲云筱的聲音細若蚊蚋,輕輕回應道,“很多人是死在了灰霧里面,所以連尸體都無法回收。但我父親是因為遭遇了地震受重傷不治身亡,遺體才能火化并送回來。”
“遇到了地震?這......這運氣著實有點不好。不過現在這年頭,如果要選一種死法,死于意外都算得上是一種幸運了吧。”
玲云筱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不是單純的意外,那場地震大概率是因灰霧而起的。他們攜帶的地震波探測儀沒有提前發出任何警報,地震是突然間爆發的。而且,那個地區也根本不在地震帶上。”
好像是有這么個說法。
李寄秋想起來了,在基地時,他就時常聽到別人談及此事。灰霧會對一大片地區的氣候、地理條件都造成極惡劣的影響。像是越來越頻繁的狂風暴雨、嚴寒高溫甚至是地震,都是灰霧肆虐的惡果。
灰霧這詭異的東西不僅直接奪走了無數生命,更在暗中操控著地球的自然現象,進一步壓縮著人類本就逼仄的生存空間。
不久,玲云筱在一塊大理石墓碑前停住了腳步。她低下頭,靜靜地凝視著墓碑上的名字。除了眼角微微泛起的淚光外,她的表情顯得異常鎮定,與平日里并無二致。
李寄秋感覺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應該怎么辦?對著墓碑鞠躬?鞠一次還是三次?反正肯定不需要跪下磕頭吧?
還沒等想明白,扶著自己的玲云筱已經替他做出了決定。
玲云筱挽著李寄秋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三個躬。隨后打開折疊凳放到旁邊,讓李寄秋坐在凳子上休息等她一下。
李寄秋雖然感覺有些不太合適,但還是服從了對方的安排。
“爸爸,我來看你了。”玲云筱低聲呢喃著,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著墓碑,那冰冷的觸感瞬間傳遍了全身,讓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父親已經離去的事實。
玲云筱的身體微微一顫,雙腿似乎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不由自主地扶著墓碑,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令李寄秋感到意外的是,玲云筱并未選擇跪下,而是以一種更為自然的方式,盤腿坐在了墓前。她向前挪了挪身體,雙臂環抱著墓碑,將額頭輕輕抵在冰冷的碑上,仿佛這樣就能再次感受到父親那熟悉的溫暖與懷抱。
陽光穿透稀疏的云層,斑駁陸離地灑落,卻溫暖不了這滿園的悲涼。海風攜帶著絲絲涼意,輕輕掠過空曠的海面,卷起層層細碎的波浪拍打在岸邊,發出陣陣低沉而悠長的回響。
玲云筱緊緊抱著墓碑,并沒有痛哭失聲,反而頗為平靜,一直在低聲細語訴說著什么。李寄秋聽不太清楚,只是隱隱約約捕捉到了諸如“對不起”“朋友”“很想你”之類的字眼。
真是個情緒穩定的家伙啊。李寄秋不禁有些感嘆,早年作為孤兒的經歷,對玲云筱的心性磨礪之深,恐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太陽逐漸攀升至頭頂。然而,由于極端寒冷的氣候,即便陽光高懸,也難以驅散周遭的寒意。李寄秋坐得久了,愈發感受到濕冷海風無孔不入,仿佛連骨頭縫里都被這股涼意所滲透。
自己都覺得冷了,那坐在地上、抱著冰冷墓碑的玲云筱應該更冷吧。
李寄秋脫下外套,拄著拐杖站起來走上前去,將外套披在了玲云筱身上。
衣服剛披上去,玲云筱整個人如同觸電似的一激靈,好像如夢初醒般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