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勇紅從京市返回后不久,史巖便匆匆趕至其辦公室,面含愧色地說,“季所長,我犯下了嚴重的錯誤。我愿意承擔由此產生的一切后果,并接受您給予的任何處罰。”
季勇紅輕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之前就已經明確表示過,關于是否告知孟博士以及如何告知她的決定權在你手中。最終無論結果如何,我都將一力承擔所有責任。”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季勇紅打斷了史巖未盡之言,語氣中帶著幾分歉意,“小史,我還要向你道歉。其實這件事我本應親自處理,但我被上面強行留在京市看病,短期內實在是回不來,才不得已讓你來承擔這份重任。對不起啊。”
史巖這才注意到,季勇紅的身形較之上次相見更顯消瘦,皮膚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面頰與手背都透著一種不健康的黯淡。盡管他竭力挺直腰桿,但那份努力仍難以掩飾身體所承受的重負,他的身姿已顯露出不應有的佝僂。更令人唏噓的是,原本只是略顯稀疏的白發,如今已全然不見,頭頂光禿,平添了幾分令人心疼的滑稽之感。
唯有他那雙眼睛依舊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但在這光芒背后,也隱約透露出難以掩飾的一絲絲疲憊。
“您......您身體還好嗎?”史巖話一出口,便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多余。眼前季勇紅的狀況,無需多問,已是一目了然,糟糕得令人揪心。
“就那樣吧,湊合能活著。”季勇紅呵呵一笑,似乎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并不在意,隨后話鋒一轉,“你說你犯了錯,那孟博士這段時間干過什么事嗎?”
“倒也沒有......”這個問題問到史巖了,因為自從上次將周家夫婦的事情如實相告直到現在,孟昉其實并沒有做出任何會危害國家乃至全人類的事。相反,她的工作態度一如既往的認真和努力。
根據火箭傳回的數據,孟昉敏銳地發現有兩枚火箭偏離了原本預設的火星并入軌道。面對這一緊急情況,她在半夜加班加點地計算后重新規劃出一條新路線,避免了那兩枚登陸艙一頭扎進茫茫太空的命運。
同時,孟昉還與地面發射中心進行協調,修改了登陸艙落地的時間。
原本預定的降落時間是火星的夜晚。因為火星的大氣太過于稀薄,以至于白天夜里的溫差高達數十度,晚上降落時,地表溫度將驟降至零下一百零五度。即便有宇航服保護,這個氣溫依然完全不適合出艙活動。
明明已經著陸,但宇航員們仍需在狹小的登陸艙內再忍受一個漫漫長夜。這額外的等待時間,對于已經憋悶了一個多月的宇航員們而言,無疑是種巨大的精神折磨。
然而,在孟昉的精心計算與重新規劃下,登陸艙的降落時間被調整至火星的白天時段,此時地表溫度回升至零下二十度。雖然這一溫度相對于地球上的標準而言仍是嚴寒,但對于身著宇航服的宇航員來說,卻已是相對舒適宜人的環境。他們可以盡情地在火星大地上舒展活動躺了一個多月的身體。若是身體素質過硬,甚至可以當天就開始自己的工作。
孟昉兩度立下赫赫大功,委員會對此給予了極高的贊譽與褒獎。再加之孟昉淡泊名利,拒絕了職位和物質嘉獎,委員會甚至準備把她當成一個典型人物來宣傳了。
史巖甚至還聽到傳聞,在委員會內部,有成員對研究所持續監視孟昉的行為表示了強烈的不滿。他們認為,這樣的做法無疑會讓真正做出貢獻的功臣感到心寒,因此主張取消對孟昉的監管措施,以表達對其辛勤付出與卓越貢獻的尊重與認可。
“小史,你也聽說了吧?上面有人想取消對孟博士的監管。”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季勇紅也提到了這個問題,“你怎么看?說實話。”
史巖躊躇片刻后,鼓起勇氣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到孟博士有任何意圖危害國家與人民的跡象。誠然,她對絕大多數人都沒什么感情,但這不代表她就想消滅人類。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我也很討厭蒼蠅蚊子蟑螂,但我不會真的希望蒼蠅蚊子蟑螂在地球上消失,因為它們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嗯,你說的其實沒什么問題......咳咳咳!!!”季勇紅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仿佛被憋得喘不上氣似的。他急忙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個噴霧器,對著嘴巴連噴了幾下。
“......您沒事吧?”見季勇紅這副病懨懨好像隨時會倒下去的樣子,史巖不禁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