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驚懼的時刻,一只有力的臂膀將她拉出了柴堆,可剛一落地,右腳腳腕處就傳來一陣劇痛,她的腳——扭了。
這樵夫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適,俯身將她背起,急聲道:“這里是蛇窩,不宜久留,冒犯了。”話音剛落,身側就有小蛇急速游過,安遙閉緊雙眼,伏近這人寬大結實的后背,都不知道是如何離開的,只記得途中春雷乍響,山林一陣撼動,就透進了密密麻麻的雨點。
歲鹿山地形陡峭,山林很深,素有“京都龍脈”之稱。雨來得很急,將兩人逼入了一個灌木掩蓋的山洞。
這是一個葫蘆形的天然洞穴,洞內不大,散亂分布著巖石和雜草。
樵夫用胳膊掃開石板上的碎石,將安遙放下,低頭查看她右腳的傷勢。
這人一身粗布藍衫,發髻和腰帶都是尋常樣式,滿臉絡腮胡子仿若天然面具,將他面部輪廓都遮掩了去。手間布滿傷痕和厚繭,的確像是粗糙勞碌的山野樵夫。可安遙總覺得哪里不對,這人身姿挺拔,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凌厲果決的氣質,臉雖看不真切,但這雙眸沉靜如波,幽黑深邃,真的是普通樵夫嗎?
正想著,對方忽道:“忍一下。”話音未落,腳踝登時被人鉗住一旋,發出咔吱悶響,可嗷叫一聲之后,疼痛竟褪去不少,安遙試著轉了轉腳踝,居然能動了,心說真是幸運,原來對方竟是個大夫,忙謝道:“多謝大夫!”
“我可不是什么大夫,只是山間砍柴的閑人,剛才只是替你簡單復了位,下山后再去尋個真正的大夫瞧瞧吧。”說完轉身拾了些未被淋濕的木枝,在洞內生起火來。
安遙用木枝撥動著火苗,見對方要走,趕忙起身,取下頭間唯一的發釵,“多謝相救,我今日沒帶銀子,這支發釵是我的一點謝意。”
那樵夫嘴角微揚,“舉手之勞,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完便歪身消失在了洞口的灌木之間。
圍著溫熱的火堆,身心也漸漸暖了起來,安遙烘烤著被淋濕的外衣,望著火光回想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從被逼為妾到侯府守寡,再到貶入莊子,不過幾日之間,回憶起來卻恍若隔世。
安遙剛到莊子就被使去浣洗一大堆衣物,莊子里沒有水井,得去河邊錘洗,好不容易將過了水的濕衣扛回莊里,又被塞了個大竹簍,趕上山來撿拾柴火。莊子里的管事就像得了密令似的,軟硬不吃,鐵了心要讓她脫層皮,如今也只能盼著嬋兒那邊一切順利了。
灌木燒成的火堆很旺,不一會兒就將她的外衣烘烤干爽了,只是今日還未進食,她早已饑腸轆轆,剛想查看雨勢,就見洞外黑影晃動。
那樵夫竟然回來了。
仔細一看,樵夫身后還背了個竹簍,不正是自己慌亂間遺落的那只嗎?那人將竹簍放下,掀開上面蓋著的衣衫,里面竟是滿滿的干柴,自己明明才撿拾了小半筐,這是?
對方一邊拍打身上的雨水,一邊輕描淡寫地解釋:“哦,剛巧看到你的簍子,就順路撿回來了。對了,我還打了只野兔,一塊兒吃吧?”說完從柴間掏出一只耷拉著腦袋的灰色兔子,盤坐在火堆前,取出小刀拾掇起來,雨水在他的鬢角匯聚如絲,滴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