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周所居的內宮別苑而來,恰好繞行至承德殿后方,眼下最快的辦法便是由后庭側門直入。
平日里不見宮帖絕不讓道的鐵臉禁衛們,這會子全都不知所蹤,唯剩宮檐上那一排排脊獸還在端正站崗。
傳說中可納百官同慶的后庭花園,今夜卻連個宮燈都沒點。
幽暗深處,花影偶動,恍若飄浮的狼煙,向來者傳遞著緊張的訊號。
安遙心中隱有不安,她雖沒經歷過宮闈之變,可事發至此不過個把時辰,沒有響徹內宮的石哨之音,也沒有殊死拼戰之聲……
太子之兵當真如此厲害?頃刻的功夫便已翻了天地?
驚疑間已至近處,幾扇比人還高的巨大窗欞如枷鎖般擋在了他們前頭。
這種窗欞是牢牢嵌死在殿框之間的,斷不可能打開,只得繞行,可王后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然湊了過去。
原來,透過格扇窗隙間的絹紗,隱約可窺后殿情形。
安遙被夏周王后的貼身侍女玉扇姑姑擋在了身后,手足又束有鈴鐺,不便移動,只能透過窄小的視角去瞧——
只見一個宮娥半跪在地,手足無措,眼中滿是驚懼。
在她面前,躺著一個女人。
女人面如紙色,襯得胸前血色殷紅可怖,竟然是萱貴妃!
宮婢的手雖壓在她的傷口之上,卻止不住潺潺滲出的鮮血。
艷絕后宮的如花美人,此刻卻似離莖之花,正疾速凋零……
若再得不到救治,只怕方才的慘叫便是她的臨終之言了!
可殿里的帶刀悍兵將萱貴妃的宮人死死鉗住,顯然是要斷其求生之路。
看這悍兵的打扮,俱是東宮之人。
一時間,哭嚎掙扎不止……
這時,一個清亮有力的女聲止住了殿內的混亂。
“大膽!血染承德殿……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雖看不見說話之人,但安遙還是辨出了楚貴妃的聲音。
“哦?這宮里何時添了位中宮之主嗎?”太子語氣輕慢,言諷對方僭越,不配訓誡東宮,他身邊的悍兵頓時笑作一片。
“那朕呢?可有資格一問?”
這措辭……皇城之主居然就在殿上!
看著宮婢腳旁滾落的犀角琉璃盞,安遙猜想太子闖宮之時,圣上或許正在承德殿中與幾位妃嬪歡飲……
“深夜帶兵闖宮,是要弒上謀逆嗎?”
“誒,非也!”
都說太子趙追極為良孝,在父皇面前連噴嚏都能生生忍下。
可此刻面對圣上按捺不住的怒氣,他卻絲毫無懼。
“父皇有所不知!真正大逆之人乃五弟趙淳!他與這奸妃茍且,讓圣心蒙垢!兒臣不過是鋤奸佞,清君側!”
原來太子早已知悉五皇子與萱貴妃間的曖昧關系,這回進宮便是借了此番由頭。
“信口胡謅……咳咳……”
話沒說完,圣上就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