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恢復之后,馬昭迪眼前出現一具具尸體。
有孩童,有老人,全都皮膚黝黑,血肉枯竭,腹囊空空,唯有眼眸中還剩一點亮光。
一只只紅眼蒼蠅循著血肉的味道而來,享受著在烈日炙烤下的,混合著死亡與疾病的濃湯,并貪婪地從尸體的雙眼中汲取著為數不多的水分。
這就是那只餓靈的誕生之日。
“苦難寂靜,饑荒無聲,但這些卻都在控訴著我。”
馬昭迪的嘴里發出老祭司的聲音,此時他才意識到,他正以老祭司的視角看著對方過去的回憶。
一個個瘦骨嶙峋的人影站在眼前,他們沉默地看了過來,眼中帶著懇求,那一瞬間,馬昭迪真的以為他們在看著自己。
“他們求我保護,但他們的恐懼和饑餓又給了那摩斯以力量——祂以他們為食,他們越弱,祂就越強。”
隨著祭司的講述,眼前的畫面開始變換,馬昭迪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他伸出一只手,從人群中拉出了一個瘦小的孩童。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得為他們進行一次戰斗,我得做出抉擇——艱難的抉擇。”
馬昭迪沉默了。
他眼看著自己將那個男孩帶到小屋里,并把他綁了起來,然后拿出刀——這一切如此真實,就像是他自己親手在做一樣。
刀鋒割下了舌頭,血液的腥味在他鼻腔中翻涌,馬昭迪想要閉眼,但他做不到。這只是回憶,而他無法在回憶里控制自己的身體。
“我割掉他的舌頭,讓他無法詛咒我們這些背叛他的族人,然后開始呼喚那摩斯。”
蚊蠅組成的黑色煙霧從地面上升騰翻涌,一百萬個嗡嗡的聲音震耳欲聾,馬昭迪伸出手,大聲呼喚著那只惡靈,引誘著祂附身進入那個孩子的身體里。
然后,餓靈的饑餓便折磨著男孩,吞噬著他的血肉。
男孩的雙眼因為痛苦而暴突,他的嘴里發出絕望的呻吟,四肢彈動,拼命掙扎,但卻無濟于事。
馬昭迪拿著滴血的刀,將他按住,在他的皮膚上開始刻畫起具備束縛之力的紋路。
一刀又一刀,殷紅的鮮血從黑色的皮膚上流出,每一刀都是錐心剜骨之痛——對這個男孩,對老祭司,也是對馬昭迪。
盡管過程痛苦無比,但老祭司的手卻非常穩,兩分鐘后,他已經將紋路刻畫完畢,那摩斯此時被完全困入男孩的體內,無法離開。
他抱著昏迷的男孩,把他帶出了小屋之外,在烈日下一步步走向遠方。
“我把他放到了遠處的荒原,我知道,那摩斯會先吞噬他,而當他的血肉枯竭之后,那摩斯就只能繼續吞噬自己,因為那家伙無法從這具身體中逃脫。”
“我離開了那片荒原,我沒有回頭。”
當老祭司的聲音停止后,眼前的幻象終于完全消散,變回了那座茅草房屋。
而馬昭迪怔怔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的雙眼完好無損,只有淚水沾濕了面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