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風間千姬微微俯身,捧住了他的臉。
她的手很冰,柔軟而有力。四目相對時,那雙眼眸不帶溫情,暗含無可言說的惡意。
龜井悠諒時常在想,自己大概就是那時候喜歡上她的。那是風間千姬唯一一次主動和他肢體接觸,他覺得就算自己吻上去,風間千姬也不會介意。
如果那時候他勇敢一點就好了。
可惜,當時他斷了一根手指,餓了兩天,頭發一周沒洗,身上臟兮兮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實在沒有勇氣告白。他和風間千姬對視良久,最后就憋出了一句話:
“你瞇著眼睛看人會好一點。”
在自然界中,捕食者往往善于隱藏自己的惡意。它們會利用偽裝色,和環境融為一體,收斂自己的氣味,一點一點地靠近獵物。
風間千姬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譬如釋放善意、拉近距離、換位思考……最重要的是,必須要做正確的事情。
是的,父親從小就教育她,生而為人,必須要做正確的事情。
一旦踏出那條紅線,從此便會人間失格。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條道德準則,在了解法律之前,人們心中就會出現‘自然道德’。違反自然道德的異類,會被周圍人所唾棄。
龜井悠諒不知道風間千姬是怎么想的,他從未觸碰過她的靈魂,也不理解她為何而凌虐殺生,他只是一味地迎合——只有這樣,風間千姬才會用高于眾生的目光看待他。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有時候,龜井悠諒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惡虎困住的倀鬼。
似乎在風間千姬眼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異類,那藐視眾生的目光并非人格上的歧視——獵手同樣會對獵物表示尊敬,拿著它們的頭顱和皮毛四處展覽,夸耀它們生前是如何勇猛善戰、敢于為族群犧牲。
她也一樣。
龜井悠諒清楚的知道,在風間千姬心中,沒有人能替代他。因為他就是風間千姬的偽裝色,他就是風間千姬的爪牙,他就是正確的借口。
他沒有做錯什么,他也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在教育機構,他難道活該被人欺負么?那些被風間千姬毆打的學員難道就沒有錯嗎?
自從逃跑之后,龜井悠諒遵紀守法,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錯事……女保姆心甘情愿倒貼他,他只不過說了幾句好話而已,難道這也有錯?女高管也一樣,他又沒有主動開口要錢,是對方主動贈予的,莫非這也能歸罪到他的頭上?
包括那些風俗小姐和女學生,他又沒有慫恿她們自殺,只是讓她們別擔心而已……雖然他心知肚明會發生什么事,但論跡不論心,他哪有做過什么錯事?
難道慰問那些風俗小姐也有錯?向寂寞的女人散播大愛也有錯?
風間千姬同樣沒錯,她也在做正確的事情。
她為朋友仗義出頭,這不是正確的事情么?她教訓那些勾引男友的小三,這不是人之常情嗎?她組建天罰組,帶著一伙暴徒四處毆打罪犯,這難道不是在替天行道嗎?
明明他們都沒有做錯,為什么不能坦誠面對彼此呢?
風聲愈發嘹亮,這場雪好像在他心頭下了四年。早在兩人相遇的那一刻,龜井悠諒就意識到這是最好的結局。
回顧他這一生,犯下的唯一一件錯事,便是刻意忽視了風間千姬的本性。她殺了那個守門的老爺爺,對方是無辜的,只是在家閑不住,擅自找了個看校門的兼職……對于老人家來說,這是一份不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