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營帳。
鄧肯目光掃了一眼門口處的精銳侍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現在這些人都不太敢跟他單獨共處一室,前面跟西哥特王子托里斯蒙德密談時,對方的身邊也跟著好幾個貴族騎士以壯聲勢。
營帳里面點著燭火,有一股油脂和香料混合的味道,還有刻意掩蓋的酒味。
埃提烏斯昨夜應該飲酒了,而且還喝了不少。
這位大名鼎鼎的護國公注視著眼前的鄧肯,神色似乎略微恍惚,仿佛被鄧肯身上的少年英雄氣所震懾,感慨道:“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匈人王的帳下作人質。”
畢竟六十來歲的老人了,時日不多,如今‘帝國余暉’散盡,可以說是最后一點氣數都快耗盡了。
鄧肯的目光平靜,淡淡道:“埃提烏斯大人就是那個時候認識阿提拉的?”
這個回答讓埃提烏斯略微錯愕,他凝視著鄧肯的雙目,看到了其中的一絲不甘,這眼神他太熟悉了,在他勸走了托里斯蒙德王子后,不管是蠻族酋長,還是羅馬軍官,都有一絲很明顯的不甘心。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沒有阿提拉壓制日耳曼蠻族,帝國的疆域將越發千瘡百孔。
更何況在他內心深處,他也不希望阿提拉死在這。
畢竟幾十年的好友了。
埃提烏斯緩緩坐下,好似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他搖頭輕嘆道:“是的。”
“我八歲就加入軍籍,成為軍團里年紀最小的戰士。“
“跟隨父親南征北戰。”
埃提烏斯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聲音沙啞道:“當時帝國局勢艱難,西哥特首領阿拉里克帶領蠻族軍隊長驅直入,父親竭力周旋,為了取得蠻族首領的信任,將我送給蠻族作為人質。”
“后來匈人勢大,父親又把我送到匈人王帳下作人質。”
“也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匈人王的侄子,阿提拉。”
三言兩語。
鄧肯便明白了這位羅馬護國公的少年時光是何等艱難,先去蠻族那做人質,然后又去匈人那做人質,他的父親也是夠狠的。
埃提烏斯并不在意訴說一些陳年往事,他凝視著眼前的鄧肯道:“在我三十四歲那年,帝國內部動蕩,我也是此時抓住了機會,向匈人借兵六萬,率軍返回了羅馬。”
“不過我支持的將軍敗得很快,在他死后,我只能依靠手中的匈人大軍,逼迫皇帝和攝政太后普拉西狄亞諒解,并得到了高盧行省騎兵總督的職位。”
一股梟雄的氣息撲面而來,埃提烏斯的雙目漸漸銳利。
做人質做到他這份上,也是沒誰了,能向匈人借兵數萬,手段著實是了不起。
“后來,我借助匈人的力量,擊敗了西哥特人。”
“在諾里庫姆打敗了日耳曼人的入侵。”
“當時攝政太后普拉茜蒂婭想要除掉我,于是我起兵對抗他們支持的伯尼法斯,我們在里米尼附近展開了會戰。”
“伯尼法斯贏了,但他本人卻身受重傷,于一個月后死去。”
“我當時逃亡到了薩爾瑪提亞,后來也是在阿提拉的幫助下,迫使普拉茜蒂婭恢復了我的權力,成為了西帝國的統帥。”
說到這。
埃提烏斯笑了,有豪邁也有苦澀,他注視著眼前的鄧肯,沉聲道:“當時很多人都說我是‘匈人的走狗’。”
“想要除掉我!”
“有人以為我會擁兵自立為王,也有人以為我會出賣帝國的利益討好匈人主子。”
“但是十多年后,他們又稱我為‘羅馬人的英雄’。”
一生征戰沙場,戰功赫赫。
埃提烏斯周旋于諸多勢力之間,在帝國已經積重難返的情況下,借助外援以力打力,硬生生穩住了這垂暮的破敗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