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坤張了張嘴,終于艱澀說出。
原來,這邊街道中,他家買下過一個攤位,在這里賣些小食——這個攤位,乃是焦家一家人賴以為生的根基,當初家中拿出銀子讓焦坤參加武生招募,后來又供給些許銀錢、送去,都是從此而來。
當初焦家買下這個攤位,是從以前的小幫派手中,屬于那小幫派私劃私賣,現在小幫派被清出去,沈家占了街道,自然不認了。
畢竟,那攤位是以前小幫派賣出的,關沈家什么事?沈家占下街道,這本來就是洗牌創收的一部分,就算焦坤是沈家中人,那也要講道理,公是公、私是私。
這其實是兩可之間的事情。若是一板一眼,死扣規矩,不給說得過去;給,焦坤這種為沈家負傷之人,行個方便,變通一二,也有條例可循。不過是因為,焦坤斷臂后、武道斷絕,沒那個面子,一個攤位又價值幾十上百兩銀子,不值得通融罷了。
焦坤說完,緊張看著莊瑾。
其實,他也有些拉不下臉找來,但家人一定要他過來,說街鎮守是你當初舍友,你又參加過人家婚事,這等關系,過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焦坤知道,自己和莊瑾關系不是多深,甚至可以說非常一般——當初在宿舍,向啟晨醉酒之事,他和向啟晨喝酒,也算是引子,莊瑾不計較已然是大度,自己真有些沒臉。
莊瑾聽了,不置可否,神色淡淡:“這事下面人處理,我也不好越級指揮,給他們添麻煩,具體該如何就如何,按照規矩辦吧!”
焦坤若是遵從明文規矩,還來做什么?
來之前,雖是被家人架著,但他也有幻想,幻想莊瑾看在以前同宿舍情分,痛快答應,讓他回去在家人面前也有面兒,卻沒想到……
“莊哥,當初咱們一個宿舍……我……你……”焦坤語無倫次。
莊瑾平靜看去,淡漠言道:“同一個宿舍的情分?或許在你眼中,將這看得很重,但在我看來,不過是因為某種原因,在同一個房間,住過一段時間。出了宿舍,就是橋歸橋、路歸路,再沒有交集,和的大街上同一條路走過的人,沒什么不同。”
當然,說是一點沒用,也不對,真沒有那段過往,焦坤連這個門都進不來。但歸根到底,這也只是一個引子,想要更多,還得看對方自身價值,利益交換。
而焦坤有用來價值交換的東西么?
是能像林宏、畢愷、鄔昊,作為手下,搭建起核心班底?還是能像錢文德,小意討好奉承,做事、提供情緒價值?焦坤都不能!
至于什么感激之類?恕他直言,一文不值的東西!
焦坤聽聞此言,這一刻真是如遭雷擊,莊瑾說出的冰冷現實,撕碎了他全部幻想。
同一個宿舍,那些共同回憶,對他來說的確是一種情懷,想來是引以為傲的東西,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能給他帶來價值,但對莊瑾來說,卻不然,焦坤若是希冀通過一段共同經歷綁架,就能獲得好處,無異于異想天開。
“我……”
焦坤很想硬氣直接離開,只是想到家中父母為此事憂愁、蒼老,睡不著覺的樣子,良心的譴責又讓他做不到,最終只能撲通一聲跪下:“莊哥,這……我……求你了!”
莊瑾神色依舊淡漠,垂下眼瞼,端起茶盞。
對方跪求,他就要答應么?那明天外面豈不是跪滿了人?
對方的苦難,又不是他造成,與他何關?
“我、我知道了!”焦坤見莊瑾依舊不為所動,心中苦澀嘆息,此時此刻,真正感受到了社會的毒打,以及現實的冰冷殘酷。
這一刻,他甚至不怪莊瑾,心中只有對自己的痛恨、后悔。
——當初,他明明知道,自家條件也不是多好,家人從牙縫里摳搜省出的錢,給他練武,他卻不珍惜……好樂貪玩,懈怠習武,如此不懂事,造成自己明明天賦不錯,宿舍中第二個成為正式武者的人,后來卻漸漸落后宿舍其他人,被發配城南,斷臂、武道斷絕……
夜深人靜,焦坤躺在床上,每每想起都是后悔,但那種后悔,遠沒有此時此刻來得強烈——如果后悔可以量化的話,那此時,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我是若是當初努力,如今這事,說不得自個兒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