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旁邊坊駐地回來,莊瑾看到陳鴻干帶著妻子過來做客,陳蕓與余曉曉、宋蘭拿出點心、蜜餞、干果,正在招待。
——上月,陳鴻干就成婚了,女方是陳鴻干朋友的妹妹,莊瑾還專門騰出一日,帶著陳蕓過去幫忙。
陳鴻干妻子名為阮菁華,也就是如今的陳阮氏,她看著微胖,是那種端方穩重、國泰民安類型的,幾次接觸中禮數周全,莊瑾對其印象不錯。
此時見到莊瑾回來,屋內幾人都是起身。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莊瑾讓他們坐下,因為小舅子夫妻過來,他也沒有急著去習武,坐下作陪說話。
陳阮氏說起來:“正有一事,要感謝姐夫……我兄長有一情投意合的女子,有意迎娶為妻,對方卻同被衙門周參軍兒子看上,想強納為妾,還曾帶人堵過兄長……”
“前些日子,這人聽聞姐夫的關系,帶著重禮登門賠禮道歉……帶著棍棒,脫了上衣,請兄長杖打……如呆頭鵝般,木訥言辭,道歉只是一杯杯喝酒……見兄長不收禮物,甕聲說將他一妻三妾賠給兄長……不是這次,還真不知道,那個看著威武高大、五大三粗的人,有著這么憨厚和善的一面……”
她將此事說得有趣,說完,場中頓時響起一片笑聲。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發笑。”
陳鴻干感嘆著,問出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假如只是尋常人家,沒有姐夫的關系,對方還會如此么?最后結果,又會是如何?”
這個問題,令場中笑聲停下,一片沉默。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余曉曉端來茶水,擰著眉眼,兇巴巴道:“我相信,壞人做壞事,一定會有報應的。”
若是閔尚之事發生前,陳蕓大概會是同樣的想法,但如今么,她螓首微搖,看向莊瑾道:“夫君,你如何看?”
“善惡有報,不過是底層人面對不公、又無力改變的自我安慰罷了,有云曰‘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又有云曰‘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這些話我不作評價,我只說我聽過的另一種說法:惡人自私自利,無法無天,吃得開心,睡得安心,往往多有長命……”
莊瑾看幾人‘既覺荒謬,又是感覺有道理’的表情,舉例道:“我聽聞,府衙黃司獄的小兒子好青樓,接客女子非死即殘,年年納妾,一年五六房,可如今卻僅存三房小妾……有受害者家人報案,報案之人卻被抓進去,此人依舊風流快活……”
“又如碼頭徐東主的孫子,喜歡在碼頭擺著酒肉,看挑工纖夫做活,斥其為牛馬,以此彰顯優越,背后無不罵者,此人至今也還好好的……哦,聽聞曾有過一個想不開的挑工沖上去,也只是打傷兩個下人,隨后這挑工全家死絕……而那徐東主的孫子,如今也還每日坐在碼頭……”
“這些案例,我也聽過,頗覺奇怪,民怨沸騰,可官府就是不管不理,置若罔聞。”
“是奇怪,官府就好像捂著耳朵、就好似聽不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