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莊府門前,過來送別者絡繹不絕。
昨日下午,莊瑾就與心腹手下知會了,陳蕓、慕清、沈緒珺、余青君也各自回了娘家,一家離開府城的消息已不是隱秘,有渠道的人自然知道,不過這些人都以為他們今日出發。
莊瑾昨晚走,也是因此,真要等到今早,烏烏泱泱一片,客套繁瑣,這些人累,自己也累,何必吶?
當然他們一行昨晚走,沈先鴻、慕遠圖盯著莊瑾動向,自是知道的,其他人卻不然。
如四公子沈緒靖,今日天蒙蒙亮,草葉剛剛沾濕露水,就是到來,在門外執弟子禮,站立等著,也不喚出門房通稟,唯恐攪擾莊瑾等人休息,來了一出‘莊門立露’,表示自己的誠意。
“四哥!”
不多久,八公子沈緒琛也是過來,與沈緒靖打招呼,深深看了眼這個四哥,明白自家四哥如此舉動,除了想在莊瑾那里獲得好感之外,也是讓別人看的,以此彰顯自己的‘賢名’。
一番兄友弟恭過后,他心中卻是冷笑,知道自家四哥就是這樣:用到你時,態度謙卑,千好萬好;可若是真坐上家主之位,得了勢,用不到你,乃至你成了威脅,那就又是另一個態度了,過河拆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隨后,其他人陸續來到,皆是在門外安靜等著——四公子沈緒靖做了榜樣,不行通稟,打攪莊瑾睡覺,如弟子立著,八公子沈緒琛也是如此,其他人就算心里罵娘,也得跟著。
這也就罷了,跟著罰站也就罰站吧,關鍵是站哪,四公子沈緒靖、八公子沈緒琛分左右而立,你是站左,還是站右啊?
如已經明確站了隊的還好,在各自后面站就是了,可這就苦了如今還是中立的,沒有站隊的,現在也還沒有一人站中間,另起一隊,就是有人想做出頭鳥,也要看看自己小身板,夠不夠分量!
若非此時不能開口,他們都想聯合起來,發起呼吁:我們不是不站,而是緩站、慢站、優站,有節奏的站,讓有準備的先站,讓條件成熟的先站,先站帶動后站,也要視具體情況具體站,不是盲目站,而是精準站,高效站,有策略的站……兼顧特殊情況靈活的站。
直到平永峰到來,琢磨了下,站在中間,這時,許多人才松了口氣。
林宏、畢愷、鄔昊等等,自然也跟著站中間。
——莊瑾昨天下午其實知會過,告訴他們不必送,他們也知道莊瑾性子,不愿意折騰,可仍然必須來。
不然下面人就會猜測,是不是自家老大和莊瑾的關系出問題了,是不是疏遠了,人心惶惶……這過來送別,更多是做給這些下面人看的,尤其是在如今半個城北失而復得,震蕩洗盤的時候,更是必要的。
只能說,人生在世,許多形式主義不得不為。
還有如一些遠近親戚,享受到了莊瑾崛起,無意中帶來的好處,真明確不讓他們來,會被理解成‘疏遠’,他們反而要哭了。
其他如供奉、公子種種,也不得不來,這就和送禮一樣,大家都去送、你不送,到時莊大人可能不記得誰來了,但大概率會記得誰沒來。
‘真是有意思啊!’
沈緒清也過來了,帶著倪瑩,看到這一幕后暗嘆著,去與兄弟以及相熟的打過招呼,站在中間。
——如今,因為莊瑾、陳蕓的關系,倪瑩在九公子這里又是抬了位份,晉升‘如夫人’,地位遠高于平常妾,只低于正妻,也多被帶著出席一些場面,尤其是莊瑾這邊,那位正妻雖然善妒,但卻是個聰明人,對此從沒說過什么。
這個清早,凡是和莊瑾一家有些關系,自覺有臉面、資格過來送別的,紛紛陸陸續續來到,擠滿了外面,這后來的些,甚至都排出了巷子去。
只能說,當你層次高到一定程度,一個簡簡單單的送別,都能整出一場大戲,盡顯世間百態。
等到了卯末(早上將近七點),門房打著哈欠開門,就看到門外密密麻麻立著人,安靜等待,看到他時,目光齊刷刷看來,這恐怖驚悚的一幕,讓他打哈欠的那一口氣,好懸沒舒出來,捂著胸口,差點仰面栽倒。
四公子沈緒靖上前扶住,開口道:“我們是來送別太上供奉,不忍攪擾,在此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