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御極殿內金瓦映寒。
丹墀之下,滿朝文武伏地叩首,鎏金地磚映著百官慘白的臉色。
有一些大臣脖頸微顫,目光驚惶,偷覷著龍椅上的乾熙帝。
只見乾熙帝癱坐在龍椅上,昔日英武果決、目若朗星的帝王,此刻竟失了神采。
眸光凝滯如蒙塵古玉,神色木然的垂首而坐,宛如一具被抽去魂魄的傀儡。
就連那頂象征皇權的九龍冠冕,也歪斜著,珠簾碰撞發出空洞的聲響。
“陛下旨意,百官跪迎!”一個太監尖利的宣詔聲,頓時刺破了大殿內的死寂。
宣旨太監的嗓音不斷回蕩在大殿內,清楚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突染惡疾,神思昏聵……唯恐貽誤國事。”
“.……..即日起,特敕封朕的恩師陸太傅,為監國理政大臣,協同乾元欽太子共理大乾軍政要務。”
“自皇親國戚,朝廷諸公起,到市井黔首,見太傅者如見朕親躬,須行三跪九叩大禮!”
殿內死寂如淵,直到那陌生太監尖細的嗓音戛然而止。
滿朝大臣如驚弓之鳥,戰戰兢兢的抬起頭。
彼此目光相撞時,眼底皆是震駭欲絕的神色。
喉間涌上的驚呼聲被死死咽回,玉笏在顫抖中發出細碎碰撞聲。
他們這是聽見了什么?
那道旨意如同九霄驚雷劈碎了青天——這所謂的“監國理政大臣”,分明是將帝王之權給徹底架空了!
陸太傅以師者之名行篡逆之實,將天子玩弄于股掌。
這與黃袍加身又有何異?
不過是借太子之名遮掩其野心,只差在龍袍加身的最后一步!
“荒謬!”
左都御史張昶往驟然直身,蒼髯怒張如戟,紫色官袍隨胸膛劇烈起伏。
“陛下春秋正盛,昨日尚在華文殿批閱奏章,又豈會——”
話音未落,詹事府少詹事王肅克已縱步搶出,玉帶鉤撞得叮當作響。
他劈手直指宣旨太監,指尖幾乎戳進對方慘白的臉皮:“閹狗!”
“爾等竟敢以妖言亂政,捏造圣旨,蒙騙天下百姓。”
每一個字都如同雷霆炸響,驚得殿角銅鶴宮燈微微震顫。
“你們這些閹人,全部都應當以誅九族的大罪,明正典刑!”
有了這兩個出頭鳥后,階下的文武百官也跟著起騷動。
卻見白發皤然的禮部侍郎李弓,竟踉蹌沖出朝班。
老人枯瘦五指如鷹爪前探,官靴在蟠龍金磚上踏出凌亂回音。
“老臣老臣不信,我要看一下圣旨,我要替陛下診脈!”
李弓嘶啞吼聲混著喉間血沫,震得藻井簌簌落塵。
他猛然撲向龍椅之上,腰間素金帶鉤“咔”地斷裂,蒼老身軀重重砸在御階之上。
李弓侍郎仰頭望向龍椅,卻見九旒冕下。
乾熙帝的嘴角正緩緩揚起——那笑容精準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是一個沒有智商的傻子一樣。
“噗!”
一柄漆黑短劍突然從老臣后背透出。
陸錦昌不知何時已站在殿柱陰影處,玄武重甲上滴血未沾。
“噗!”
一柄玄鐵短劍突然自李弓侍郎后心透出,劍尖滴落的血珠,在御階上綻開一朵妖異的墨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