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歷史上的宋朝,因為有大量的漢兒效忠遼、金,也不信任這些漢兒。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漢兒,身處夾縫之中,既不被故土所接納,亦難獲新邦之真心,仿佛命運的棄子,在歷史的長河中漂泊無依。他們或出于生計,或迫于時勢,不得不依附于強權之下,以求得一線生機。然而,這份生存的代價,卻是靈魂的扭曲與歸屬的迷失。
而左企弓就是典型的漢兒,并且是典型地對胡人忠心耿耿的漢奸。
在北上之前,熟知歷史的張純,就跟趙俁談過漢兒的問題。
后來,趙俁又拿漢兒的問題跟曾布等人討論過。
最終,趙俁君臣達成共識,于漢兒要區別對待。
也就是,對趙良嗣、李處溫這樣心向趙宋王朝的漢兒,要充分接納和信任;而對待像左企弓這樣心向番邦的漢奸,要堅決打擊,絕不留情,甚至是除之而后快。
通過這一路的觀察,鄭允中已經確定,左企弓就是趙宋王朝要除掉的漢奸,所以他對左企弓這個注定了要死的漢奸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再者說,哪有正使在場,跟副使糾纏的?
這可是談判的大忌。
蕭奉先倒是很好說話,他立即就將國書拿出來,交給鄭允中。
鄭允中拿到國書,立即就去交給曾布、韓忠彥、蘇轍、蔡卞這四位宰執。
曾布四人一看,耶律延禧給趙俁的國書中,有大段的狂悖之言,而且多是指責叱呵之語:
像是,“貴朝不度德量力,不審天時人事,今與西夏交戰,還敢觸我大遼天威,自尋死路!”
像是,“遼宋兩朝因《澶淵之盟》和平百年,宋朝是禮儀之國,今不顧友好盟約,率先舉兵北上,兵出貴在有名,不知宋兵緣何至此?”
又像,“今你朝率先舉兵臨邊,攘奪民土,破壞盟約在先,我大遼必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興師問罪,以雷霆萬鈞之勢,以正天道。望你懸崖勒馬,速速退兵,歸還所占城池,再歸還占夏疆土,再談和約,否則天威難測,后果自負!”
如果是宋軍大敗遼軍之前,遼國拿出這樣的國書來威脅趙宋王朝,興許真會給趙宋王朝一定的壓力,畢竟,那時宋遼兩國還沒有正式交手,遼國的威懾力還在。
可是三天前的那兩戰,宋軍全都大獲全勝,還生擒活捉了耶律斡特剌,這別說曾布和蔡卞這兩個主戰派了,就是保守的韓忠彥看到這樣的國書,都忍不住說道:“如此國書,安敢進呈,還給遼使罷,讓他們回去,重新措辭,再來議和。”
甚至就連蘇轍都說:“北朝徒夸兵眾,不想天理不順,人無斗志。前日之戰,遭我軍迎頭重擊,損兵折將丟盔卸甲,主將淪陷,望塵而逃,今日卻獻如此國書,徒增笑柄。”
倒是曾布說了句公道話:“他二人來前,遼軍還未吃此敗仗,故有恃無恐,方有此國書,經此一敗,若教北朝重修國書,必不敢如此。”
蔡卞更是用不屑一顧的語氣說:“那蕭奉先既已知如今形勢,當果斷毀掉國書,以免激化矛盾,為北朝招惹大禍,不想,他卻連此等亟智皆無,可悲可嘆,如此人物,竟也能成為北朝棟梁,受北朝皇帝器重,合該我大宋中興。”
四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這樣的國書拿給趙俁看,沒有任何意義。
于是,曾布代表另外三位宰執,去將國書上的內容很委婉地跟趙俁說了一遍。
趙俁聽完,對曾布說:“愛卿看著處理罷。”
仗打輸了,曾布要是不會談,還有情可原。
這仗都打贏了,曾布要是還不會談,那他也就白在官場浮沉了幾十年。
隨后,曾布找來鄭允中和馬政,對他二人交代一番,就讓他們帶著遼國的國書去見蕭奉先和左企弓。
鄭允中和馬政一見到蕭奉先和左企弓,就把國書還給了蕭奉先,別的話什么都沒說。
左企弓這個蠢貨,見鄭允中和馬政不說話,竟然還有臉問:“貴朝看過國書,做何感想?”
鄭允中很冷淡地說:“你要何感想,立斬下你二人頭顱,揮師北上,滅你朝宗廟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