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聯盟制的框架下,各部貴族本就擁有相對獨立的勢力基礎,當他們認為跟隨完顏阿骨打無法實現利益,甚至會帶來風險時,女真聯盟的凝聚力必然下降,完顏阿骨打的核心地位也就隨之岌岌可危。
這并非個人權威的崩塌,而是聯盟制下“利益共享、風險共擔”邏輯的必然結果。
所以,趙俁打敗的不只有完顏阿骨打,更轟碎了完顏阿骨打“常勝”的神話。十多萬被俘的金國女子,則成了刺向女真聯盟心臟的尖刀。那些貴族家里,誰沒有姐妹、妻女被擄?往日里,他們擄走遼人、漢人女子時,只當是戰利品;如今輪到自己,才知這恥辱能壓垮整個部族的驕傲。
完顏阿骨打要是不想金國土崩瓦解,他成為孤家寡人,甚至是女真人的罪人,就得趕緊想辦法,挽回這搖搖欲墜的局面,重塑女真各部對他的信任與依賴。
完顏阿骨打深知,此時的他已站在了懸崖邊緣,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完顏阿骨打做出的第一個嘗試就是,派使臣出使大宋,看看能不能用議和的方式要回這些金國女人,以及為金國爭取到生存空間。
這次完顏阿骨打派出的使臣是完顏銀術可和高慶裔,至于上次派的主使烏歇,則是被完顏阿骨打吊起來抽了鞭子,原因是,他竟然完全沒有發覺大宋的實力,盲目地挑釁大宋,以至金軍戰敗,損失慘重,倒是高慶裔這個副使回去曾說過,趙俁不畏懼與他們大金一戰,或許有什么倚仗,勸完顏阿骨打和其他金國將領和高層小心應對。
結果證明,高慶裔是對的,烏歇的盲目自大害了金國。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完顏阿骨打這是在給他自己敗給趙俁找借口,找墊背的。
完顏銀術可和高慶裔再次來到了平州,一點都沒有之前烏歇和高慶裔出使大宋時的鋒芒畢露,而是變得拘謹甚至是小心翼翼。
大宋方面還是派的趙良嗣和馬擴擔任館伴負責接待。
見面后,完顏銀術可將姿態放得很低,他說:“兩大國之間事,皆可商量,實無須唯以交戰解決,若結得深仇大恨,不知日后干戈幾時定得。”
趙良嗣聽言,長長一嘆:“唉!當日,亦是在此地,我與馬宣贊便以此勸過貴國,奈何,貴國言,兩朝之事,若不互相容會,須至爭戰,貴國卻把本朝作破落契丹看待,先舉兵,惹此禍事上事。今貴國接連戰敗,國力不及原來一半,卻道商量,豈不為時晚矣?”
聽趙良嗣這么說,完顏銀術可和高慶裔,尤其是后者,心中五味雜陳。
想當初,他和烏歇出使大宋,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他們滿心以為憑借金國橫掃遼國的戰力,能對大宋也予取予求,將大宋也如契丹那般,輕易地踩在腳下。
彼時的他們,眼中只有金國的強大,以及對打敗大宋的盲目自信,對趙良嗣和馬擴的勸告與示好,皆視為軟弱可欺之態,未曾有半分放在心上。
如今想來,趙良嗣和馬擴那時真是好意,想要以一己之力勸金國不要找死。
只是,他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才釀成今日的苦果。
如今,風水輪流轉,局勢已截然不同。曾經被他們輕視的大宋,在趙俁的帶領下,竟展現出如此驚人的戰力,將金國打得節節敗退,還從他們金國抓走了大量的人質。
而他們此刻只能低三下四地向趙良嗣和馬擴求和。
這讓高慶裔心中怎會沒有一絲悔恨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