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若真查了賬目,掀了這攤子,涉及江南官場和漕運,以及商幫,那便是滔天巨浪。
裴氏屬江南士族,雖已沒落,朝中沒有高官,但在江南經營多年,關系網密布,利息也牽扯甚廣。
作為裴家傾盡資源培養的繼承人,裴余之天然就和這些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加上改革期間,需要爭取當地豪商的資金支持和情報網,裴余之少不得投桃報李,給他們爭取到政策支持。
往難聽些說,的確稱得上官商勾結。
工部尚書也沉默了,他同樣出身江南士族,與裴余之在一定程度上有著相同利益。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嘆道。
官方漕運依賴征發的漕丁和官船以及層層官僚管理,但整個體系效率低下,損耗巨大,加上從督運官到基層小吏,層層盤剝克扣、虛報損耗、盜賣官糧是常態。
若非如此,也不會引起民變。
改革是必須要進行的,
裴余之面上沒有愁色,只平靜道:“改革不是容易的,達到如今的平衡,已是我數年來努力的結果。”
“太子所言也許有理,但民間商船運輸效率更高,周轉也更快。
而且將船只維護和民工薪酬以及損耗轉移給豪商,中央不必承擔巨大的開支,只需要給予政策優惠,難道不好嗎?”
江南豪商本就擁有龐大的船隊和運河經驗,這是現成的并且可利用的資源。
將承包權給到大商人,是解決漕運問題最快也最現實的方案。
可兩人更清楚,這好的背后意味著什么。是讓那些豪商巨賈的胃口養得更刁,手伸得更長。
是默許了他們在運河上劃地為王,盤剝船工,擠壓小民,是官和商在漕糧上結成的利益網。
朝堂要的平衡,中央要的效率,是用無數小民的血汗和潛在的隱患換來的。
“太子言我縱容豪強,其實也不錯。”裴余之垂下眼簾,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
工部尚書無奈搖頭,面上也有黯然之色:“這又怎是你的過錯?你若不用他們,不縱容幾分,這漕糧如何能運得進洛京?”
這就裴余之改革的“次善”,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選出來的路。
是在爛泥潭里,能摸到的最不硌手的石頭。
而太子...他站在云端,看不見這泥潭里的刀光。
沉默片刻,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略過這個話題。
“太子畢竟是儲君,而陛下身體愈發不適,如無意外,我們還需在太子手下做事,與太子關系不睦,從長遠來看并無好處。”
裴余之自然知曉,有時甚至曾想過換一位儲君。
只是其余皇子著實不堪大用,與太子年齡相仿者皆不如太子多矣,余下的皇子也不過總角稚齡。
況且太子文武雙全,行事作風沒有不妥之處,也稱得上愛民如子,表里如一。
“若真不得已...”
工部尚書說只說了一半,裴余之沒有絲毫猶豫的搖頭。
因一己私欲將太子拉下馬,他目前做不出來。
他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劃了一下:“太子雖與我們道左相逢,可以其品性,于國于民終究是幸事。若只因政見不合而毀之,益不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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