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級異能者,編號1002——‘姬明歡’,導師來訪,盡快做好接受審問的準備。”
天花板頂端,一道冷硬的命令聲自喇叭狀的廣播設備響起,打破長久籠罩著監禁室的死寂。熾白燈管成排亮起,冷色燈光平鋪而下,漫過室內的每一個角落。
一連串極具侵略性的動靜,就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墜向無人之境的孤湖,將棲于湖底的游魚掀蕩而起。
素白而單薄的床鋪上,像魚兒一樣側躺著的姬明歡自睡夢中醒來。
他慢悠悠地翻了個身,瘦削的臉龐正對著天花板。
一身病號服的少年眼瞼微顫,似乎撲面而來的燈光過于刺眼。
毫無血色的嘴唇輕啟,打了個呵欠,而后像是一臺執行著既定程序的機械那樣,僵硬而遲鈍地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
“死了算了……”
他輕聲自語著,懨懨地嘆了口氣。揉捏著鼻梁的右手緩慢地垂回枕邊,斷線風箏一樣耷拉在床板上。
整個人像是一具尸體似的失去動靜,就這么困乏地躺了一會兒。直到一陣惹人厭的腳步聲傳入耳畔,他才結束了為時不到五秒的回籠覺,驀然撐開沉重的眼皮。
眨眼。
渙散的瞳孔在冷光的刺激下收縮,視網膜一瞬間完成了對焦。
抬起清亮的眼,病號服少年一動不動地凝望著這片熟悉的、銀白色的天花板。
姬明歡對著天花板下方的監控攝像頭出了會神。
他面無表情,像是還沒睡醒。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鼻尖略微聳動。
大抵是因為他的嗅覺靈敏得異于常人,就和小動物一樣,于是他對于一個人的印象最先是氣味,再來才是其他方面——誠實地講,他并不是很喜歡“導師”身上那股凝澀的消毒水氣味,讓他感覺此人未免有些做作,而且總能讓他想起福利院里那些定期來為孩子們注射免疫血清的醫生。他們總是戴著口罩,僅露出冰冷的眉眼和鼻梁、手里捏著針管,一股疏離感撲面而來。
仗著鼻尖嗅見的氣味確認了來客后,姬明歡從枕頭上扭過腦袋,目光瞥向監禁室的入口。
在他的視線中,由不知名金屬物質構成的隔離門一扇接一扇向兩側打開。甬道盡頭,梳著油亮背頭、身上披著白大褂的男人如期而至。挾著一身消毒水氣味,他走了進來。
步伐輕而緩,但腳步聲仍然通透地回響在監禁室之中。
姬明歡背靠床頭板,默默坐起身來,掀開蓋在腿上的棉被。
過了一會兒,男人總算穿過重重敞開的電子門,踏入監禁室的內部。
“晚上好啊,導師……就是你每一次都非得趁我睡得正熟的時候來么?”
姬明歡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側臉望向男人。語氣散漫,像是在與老友問好。
映在他眼底的并非一個像消毒水那樣疏離淡漠的假人,恰恰相反,算是一張和煦的臉龐,不夸張地說,這張臉完全可以代入電視劇里所有象征著知性與公義的人物:或是聰慧溫和的長輩,或是善于洞察人心的智者。
但這并不影響姬明歡很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