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作以前,也就是姬明歡還待在福利院的那段時光,但凡只要遇上討厭的人,他都會充分利用一下“無父無母小屁孩兒”這個身份的特殊性,無理取鬧、撒潑打滾一番,如此一來便能如愿以償地從對方身邊撤離。
不過這么做也有缺點,那是會被院長關入圖書館的閣樓——那個地方是福利院的小孩們眼里公認的“禁閉室”,對他們來說簡直可怕極了,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可姬明歡無所謂,即使一個人待在閣樓里過夜也不害怕,所以他每一次都能把院長氣得不輕。
但現在分明自己仍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屁孩兒”,僅僅只是換了個場所,他卻沒法再依賴這個身份使出相同的招數了。
原因也顯而易見:姬明歡被人關在了這個和鐵箱子一樣的怪地方里頭。這些天他的一言一行都受人監視。這里沒有窗戶,只有通風口,所以他看不見天空,分不清白晝和夜晚。關著燈時,天花板上的監控器盒子看上去就像是魔鬼的眼睛,讓人難免全身發涼。
關鍵在于,他為什么會被關在這里?
其實就連姬明歡這個當事人都搞不清楚,只覺得匪夷所思。每個夜晚他都會躺在床上,把雙臂撐在腦后,盯著黑魆魆的天花板細細地回想來龍去脈:
——約莫一個月前,他還待在位于中國首都黎京的一所福利院里。當時某個夜晚他在福利院的宿舍睡下,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出現在了這個監禁室里。令人悚然的是被轉移到這兒的途中他毫無知覺,就好像瞬間移動了似的。當然,也不排除別人給他下了藥的可能。
再然后,從天花板的廣播設備傳出的那些聲音口中,他得知了一個不怎么好的消息:這個鬼地方是一個實驗所。
而姬明歡……則是他們的研究對象。
沒錯,研究對象。他們反復強調,姬明歡是一名限制級異能者,站在聯合國所制訂的評級序列的頂點,體內蘊藏著難以言說的潛力,甚至還有人預言過他會毀滅世界。
于是希望姬明歡能夠配合他們的研究,還威脅說如果不配合,那么他的下場將無需言喻。
可姬明歡壓根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初來乍到時便一臉無奈地辯解道:既然我是異能者,還是你們嘴里說的什么最危險評級序列,那我自己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無人在意他的反駁。
而后每每對上對方的質問,他同樣只能托托腮翻翻白眼對他們說自己到底有個鬼異能,他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麻瓜,罕見程度跟一條臟兮兮的流浪狗差不多,路上一抓一大把,你們確定自己沒有找錯人?中國雖然姓姬的人不多,但萬一真有和我重名的呢?
可惜那些實驗者并不愿意相信他的話語,認為這只是毫無意義的辯解,態度相當冷硬。
事到如今,姬明歡又有什么辦法呢?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逆來順受而已,像具木乃伊一樣,每天都躺在這張硬邦邦的床上,醒來后就托著腮部,看著硬邦邦的天花板發呆。
這破地方兒連臺電視機都沒有,無聊的時候只能用手指在地上畫圈圈,試圖放飛自己的想象力——可是待在這個鐵皮盒子里,他感覺自己的想象力好像也被連帶著拘束住了似的,大腦像是一個壞掉的八音盒,咔噠咔噠地動彈不得,可耳鳴聲卻一刻未絕。
在這里想透口氣都是件難事,他無論是對著頭頂的監控器大喊大叫,還是在干凈得過頭的地板上撒潑打滾,都不會有人理會。可一旦他做出自殘性質的行為,戴在脖頸上的項圈便會射出電流,使他全身麻痹,再然后向著他的脖子注入鎮靜劑,好讓他快速入眠。
這么一來二去,姬明歡算是徹底放棄了掙扎。想必任何一個幽閉恐懼癥待在這兒都會發瘋,即便把一個正常人放進來久了,也很有可能會患上精神分裂。
此后每逢“導師”與“軍官”二人來訪之時,便是姬明歡待在這個鐵箱子里唯一能與他人交流的時間。苦中作樂,他的心中倒也不反感他們的到來。
而說到這兩人,姬明歡發自內心地認為他們的表現很是有趣。
“導師”之所以稱之為導師,是因為他自稱是來指導姬明歡如何掌控異能的,他看起來是個好人,溫和包容,循循善誘;
“軍官”也人如其名,身上穿著軍服,嚴厲而刻薄,他看起來是個壞人,暴戾陰郁,時常對姬明歡采取體罰的措施,動不動厲聲呵斥。
倆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扮演的性格互為對照,手段堪稱“鞭子和糖”——無論是馴狗還是馴小孩兒,這一套流程都十分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