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宅。
書房中,高拱看著蘇澤,冷冷的說道:
“你都約了趙大洲寫稿了,怎么又想起老夫了?”
蘇澤額頭冒汗,怎么高拱這句話中,帶著三分不滿,三分嘲諷,還有三分幽怨?
這是因為自己先找趙貞吉約稿的原因?
蘇澤連忙說道:
“師相錯怪學生了。”
高拱冷哼一聲說道:
“你知道老夫最恨浮夸虛飾的講學之風,為何還要勸說太子上書開講會?這趙大洲乃是心學大家,老夫可沒有興趣和他辯論經義自取其辱。”
高拱不喜歡心學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更不喜歡如今士林動不動就“致良知”的風氣,但是士風如此,高拱一個人也無力扭轉。
當然,高拱不研究心學,不代表他儒學功底不深,能從科舉考試中卷出來,走到內閣閣臣這個地步的,都是卷王中的卷王。
蘇澤聽到高拱這么說,反而笑起來說道:
“正因如此,學生才辦這個增刊的。”
高拱疑惑的看著蘇澤,只聽到蘇澤說道:
“師相,如今心學之風盛行,又豈是禁講能禁的?”
高拱聽到蘇澤這么說,也停下來思考了一下。
蘇澤繼續說道:
“師相,當年王泰州聚眾講學,漁農耕樵販夫走卒都聚眾聽講,門下弟子也不是為了出仕,官府要怎么禁得?”
高拱微微點頭,心學泰州學派的創始人王艮講學的時候,聽眾都是普通百姓,這種民間自發的講學,根本不是官府能夠禁止的。
蘇澤看到高拱點頭,就知道自己這次上門說服高拱成功了大半。
心學的昌盛,不僅僅是上層路線,而是心學迎合了這個時代的風潮。
明代儒學,其實也是經歷過幾個階段的。
明初的時候,儒學多是承襲宋學,也就是宋代的理學。
但是很快,明代就出現了所謂的“子學”,也就是打著復古儒學的旗號,反對保守的理學。
而隨著對宋儒的批判深入,就誕生了心學。
其實心學的源頭也不是王陽明,而是南宋大儒陸九淵批判理學所創造的新儒學。
經過了明代中期大儒陳獻章、湛若水的發展,到了王陽明集大成,完善了心學的框架,從此心學開始大行其道,迅速成為主流學術。
正如蘇澤所說的,心學誕生之初,朝廷也將它視作異端學說,多番禁毀。
可等到了嘉靖時期,已經是禁無可禁了,心學已經發展到滿朝文臣基本上都是心學信徒的地步。
嘉靖皇帝不得不解開了書院禁令,嘉靖末期心學達到了極盛,才有了靈濟宮大會。
正如蘇澤所說,高拱無論再怎么厭惡心學,但是當一種思想傳播開,就不是你當權者想要禁就能禁的了。
甚至可能會出現,禁書越禁越多的情況。
高拱看向蘇澤問道:
“那你是什么想法?”
蘇澤吸了一口氣,對著高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