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到了上課時間,朱翊鈞還是讓算賬的太監離開,然后恭敬的對黃驥見禮。
黃驥連忙答禮,他張開準備好的講義,開始說道:
“殿下要聽‘輕重’,臣也做了些準備。”
這次日講的題目是太子親自訂的,黃驥也是做了不少的功課。
“輕重,源自《管子》,臣這就給殿下講解,何為輕重之術。”
黃驥的基本功是很扎實的,他講學日益上心,也盡量都用朱翊鈞能聽懂的內容講,又結合了幾個例子,倒是讓朱翊鈞聽得津津有味。
聽完了黃驥的講學,朱翊鈞又問道:
“黃師傅,孤還有幾個問題。”
看到朱翊鈞如此好學的樣子,黃驥更是充滿了成就感,他連忙說道:“殿下請說。”
朱翊鈞問道:
“黃師傅,既然管子提倡‘官山海’,認為官營是有利于國家的,能‘萬民無籍而利歸於君也’,為何父皇在江南設龍衣制造司,皇爺爺開官礦,群臣都要反對。”
朱翊鈞說的是兩件事,一件是他父皇剛登基的時候,派遣太監前往江南織造龍袍。
龍袍織造完畢后,隆慶皇帝曾經想要將這個機構常設,作為皇室衣服采買的機構,卻被群臣反對撤銷。
而另外一件事,則是嘉靖皇帝在位的時候,曾經主動開礦,試圖用開礦來緩解財政壓力,但是最后在士大夫的反對下關閉了礦洞。
這兩件事朱翊鈞也聽父皇提起過,所以他拿來向黃驥問道。
黃驥思考了一下說道:“殿下能有此問,自然是極好的。”
“官營確實是良策,比如我朝鹽引之法,藏稅于鹽,但是官營也有其弊。”
“就拿采買龍衣這件事來說,陛下原本只是想要采買一套龍衣,但織造太監到任江南后,向當地織戶攤派百倍,導致當地織戶逃亡,泰半織坊關閉。”
“世宗開礦那件事就更荒唐了,嘉靖二十五年至三十六年,世宗曾派遣稅使40余人、防兵千余人,花銷三萬多兩銀子,僅開采出銀2800多兩。”
黃驥誠懇的說道:
“殿下,輕重之術才是聚財之術,但用之不利則成害民之術。”
“而宮內派出去的人,良莠不齊,就算是宮內想要管,往往也是鞭長莫及。這些人打著皇室旗號為禍地方,地方官員又不敢言,最后往往是這些奸滑之輩得利,損失的卻是皇家的威儀。”
朱翊鈞連連點頭,黃驥這一次沒有講大道理,但是這些例子都很有啟發,比起黃驥剛剛開始來東宮的時候,講得有意思多了。
還是經筵辦得好啊!
要不然經筵邀請蘇師傅來講學,這些講官也不會求變,而黃驥就是講課風格變化最快的那個,他也越來越接近蘇澤的講課風格。
朱翊鈞又問道:
“黃師傅,若是能防止奸滑小人為亂,那這官營之法是不是就是利民之法了?”
黃驥搖頭說道:
“殿下,人心難測,就是枕榻之人,也有自己的心思。良善之人,到了地方上也會受不了誘惑而變成奸人,更不要說就算是派出去的人秉公,那他的手下呢?手下的手下呢?”
“王荊公的市易法就是如此。”
朱翊鈞似懂非懂的點頭,但是他如今還沉浸在模擬經營游戲的樂趣中,他說道:
“黃師傅,蘇師傅獻了一門帳法,說是能防奸懲滑,您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