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巡捕營盯梢了半天,也沒搞清楚功德箱里的稿子怎么被取走的。
這件事都已經成了京師流傳的志怪故事了,坊間都傳是鬼神在辦報。
沈敬不信鬼神,他認為新樂府報是個組織嚴密的報館,那破寺估計有什么障眼法。
可沈敬自信滿滿的稿子,卻被《新樂府報》給拒稿了!
沈敬又連續給幾家小報投稿,結果都是一樣。
這下子讓沈敬破了防,于是他決定用剩下的錢買印刷設備,自己印刷出版販賣!
可沈敬也是倒霉,接手了一家印刷盜版書的印刷坊,正好被巡捕營找上門來。
面對前任主人留下的罰款,沈敬心一橫說道:
“幾位巡捕大爺,我有重要的事情向御史稟告!”
——
京郊,楞嚴寺。
一身粗布衣服的何心隱,正在招待幾名泰州學派同道。
明代思想界的特點,就是創始人死后,學派必然會分裂。
王陽明如此,王艮也是如此。
王艮死后,泰州學派也開始分裂。
比如趙貞吉這些在朝的信徒,在治學態度上日益保守,開始向陽明心學甚至程朱理學靠攏。
趙貞吉推崇的泰州學派,主張的是“敬”。
主張在日用之道中,收斂自我,在“克己”這個前提下入世。
但是在何心隱看來,這一套不過是宋儒克己復禮那一套換皮,根本就不是王泰州的初衷了。
甚至在泰州學派中,在世師徒也有分歧。
比如何心隱的師父顏鈞還在世,顏鈞提倡“友”,熱衷于在地方上發展結社。
何心隱早期也搞過結社,甚至拿自己宗族做過社會實踐,但是結果并不理想,于是何心隱也改變了思路。
一名年輕的儒生說道:
“何師,我們這次是來營救梁師的。”
接著儒生又說道:
“赴京路上,我和幾位同道,仿效梁師在山東大名府組建了漕幫。”
梁鈞在嘉靖末年被捕下獄,新君繼位都沒有赦免,這些弟子想著在靈濟宮大會結交官員,將梁鈞從牢房中救出來。
梁鈞的思路就是創建各種互助社,他一直都在各地宣揚泰州學派,組織漕運力夫、鹽丁創建幫派結社。
這種互助結社確實改善了一部分底層人民的生活,他們團結起來也能反抗壓迫。
何心隱說道:
“結社不過私之友也,長此以往,這些會社幫派必然會為了私利再去欺壓別人,如此一來,豈不是無窮匱也?”
何心隱反對這種小規模結社,他也追隨梁鈞搞過這些,最早的就是淮撫駐地淮安的漕幫。
可如今淮安的漕幫卻已經成了本地惡霸勢力,普通百姓想要在碼頭上賣力氣,還要和漕幫簽訂血契,要將自己收入上繳漕幫才能保平安。
甚至這些漕幫還按照鄉黨分裂成好幾個派系,這些派系還會互相斗毆,爭奪碼頭作為勢力范圍打架。
前任淮撫就是因為淮安碼頭力夫暴動彈壓不利,才被朝廷撤職的。
而現任淮撫王之桓是個工部升上去的官僚,也不知道能不能壓住淮安的局勢。
負責傳話的儒生有些不服氣,他對著何心隱說道:
“敢問何師最近參悟,可有什么新說?”
眾人紛紛看向何心隱。
他們這一派就是這樣,日常都以師友相稱,不講究儒家那套尊師重道,平日里切磋學問也是劍拔弩張。
何心隱淡淡一笑說道:
“近日京師所見,讓何某又有新見。”
“愿聞其詳。”
何心隱說道:
“平天下者,均天下而已!”
在場眾人倒是沒有太多的震驚,畢竟這套均天下的理論,陳勝吳廣就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