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頭發,顧迎清又用吹風機給兗兗吹干短發,小孩又開始蹦床,蹦得睡袍半垮,小露香肩,像小狗撒歡。
兗兗怕她離開,催促她:“你也快去洗澡吧,我們該睡覺了。”
“等你睡著了我再去洗。”
“真的嗎?”
“真的。”
兗兗蹦到她面前:“反正我明早醒來看不到你,我會哭的。”
“你為什么這么怕我走啊?”顧迎清有些好奇,她跟小朋友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了,他竟還很黏她。
再回想從見面開始,兗兗就對她表現出好感和善意,可他又是個極會察言觀色的小孩,很少和剛見面陌生人如此親近。
難道真有母子牽絆這一說?
兗兗不吝表達:“因為我喜歡你,想和你待在一起。”
顧迎清按下心頭流動的不可名狀的暖意,“你嘴好甜啊。”
兗兗突然害羞了,埋在被子里說:“大人都喜歡嘴甜的小孩吧?”
“對呀。”
“可爸爸說我是馬屁精。”
“他亂講的。”
顧迎清坐在床邊陪著,小孩鬧騰一會兒,興奮勁兒過去了,累了,躺在床上談天說地,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嘮困了。
顧迎清聽著小家伙嘴里含糊發出幾個音節,徹底沒了聲兒。
臥室里安靜下來,“火油”的歌聲的存在感突然就變得強烈,顧迎清怕吵醒孩子,忙起身去關掉音樂。
「夜已醉了,夜已醉倒了,讓它安靜到天曉……」
真是應景。
兗兗又發出一聲孩童無意識的嘟噥,顧迎清趿著拖鞋到床畔,將燈調暗。
顧迎清守在床邊,小朋友沉沉安睡,她盯著孩童稚嫩柔軟的臉龐,一時看入迷,似乎忘記之前為什么不敢看他。
逐漸,她帶著一種與從前都不同的視角去看這個孩子。
不是看別人的兒子,也不是在找他父親的影子,而是,站在母親的角度。
她仍然無法忽視,兗兗那張與程越生極其相似的眉眼輪廓。
因此,一種奇異感覺油然而生。
這是她生的孩子,和程越生的孩子。
她認識程越生不到一年,卻跟他有個四歲大的孩子。
怎么會?
怎么會……
甚至,還有個沒成型的胚胎存在過……
那個胚胎似乎是某種她和他在一起過的證據,隨著它的流逝,那段已經成為過去日子,似乎被賦予了更加濃烈的悲劇色彩。
小孩睡得四仰八叉,手作投降式擱在枕頭上,她鬼使神差,似著了魔般,將自己的食指伸進他小小的掌心。
兗兗睡夢中動了動嘴巴,隨后,握住了她的手指。
似電流擊中心臟,顧迎清心頭一抽。
嬰兒出世剪掉臍帶后,本該以這樣的方式與母親建立新的聯結,暌違多年,才在這一刻終于達成。
不知過了多久,一把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他睡著了。”
顧迎清驀然回神,看向不知何時立在床邊的男人。
甚至不知道他在這兒站了多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