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內心頓時生出些不祥之感。
卻見來騎氣喘吁吁道:
“稟右將軍,諸葛亮率領大軍進了上祿城!”
“什么?!”張郃徹底沒有控制住聲色。
“諸葛亮率軍進了上祿城!”
張郃這下徹底懵了。
先是魏延守祁山。
后是諸葛亮入上祿。
難道說,自己真的中計了?!
如今魏延在北,諸葛亮在南。
所以…現在是自己被包圍了?
還是說,諸葛亮已經料到了郭淮會自陳倉道截斷他的歸路,知道自己已經跑不了了,所以才想著進上祿固守待援?
可是,他的援是誰?
偽漢難道還有援軍嗎!
而若果然能料到,他又為何不棄糧草輜重急撤?
一個又一個疑問沖擊著張郃的大腦,竟讓他在料峭春寒中冒出汗來。
“右將軍,現在如何是好?”裨將牛蓋此時也徹底暈了。
別說一個裨將,就是這位大魏右將軍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
北面如果真是魏延,要不要增派人手回援?
現在去上祿圍諸葛亮,萬一他的援軍比大將軍曹真來得還快,到時候自己這幾萬人馬就真被堵死在這條西漢水通道上了!
這條狹窄的走廊,兩側是秦嶺的峭壁,不是隴右的土丘!
到時候逃都沒處逃!
張郃只覺一時躊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穩妥一些自然是退回祁山,可是諸葛亮就被放跑了,而且,說不準無人接應的郭淮還會有危險!
思索好半天,張郃終于下了決斷:
“繼續進軍,去上祿!”
不論如何,先去接應了郭淮,之后再做打算。
…
…
落日。
關中。
斜水漢營。
全副甲胄的大漢天子手持簡牘,不斷穿行在營盤之中。
大表哥麋威緊隨其后。
更后面些,二十余名同樣全副甲胄,卻盔插白毦以彰威武的虎騎宿衛不遠不近地跟著。
自昨日校場指天為誓之后,這位大漢天子便一直親力親為,不斷穿行在營盤之間,親自動筆去記錄那些老卒弱卒與屯田戍卒的個人信息及他們的“遺言”。
不得不說,他還是低估了這份工作的工作量。
這邊軍中能認全字的人實在不多,然而軍士們想對家里人說的話又實在太多,以至于不得不下令對“遺言”字數做些限制。
而即使是加以限制,他來時命人從漢中帶過來的簡牘筆墨仍完全不夠用,不得不緊急派人從箕谷的赤岸庫再送些過來。
由于認字的人不夠,就連他身邊的虎騎大部分都被派去做記錄了。
熟練地鉆進一頂小帳,這位大漢天子將銀胄信手脫下,隨意遞給身后的麋威。
環視帳中眾人一圈后問道:“此帳什長可在?”
一名本在認真用桐油擦拭皮甲的老卒聞聲轉過身來,看著這位傳說中的大漢天子有些愣神。
“您是……陛下吧?”那老卒聲音滄桑得有些發顫。
“嗯。”劉禪愕然。
倒不是因為被認出愕然,而是這名老卒瞎了一只眼,瘦巴巴的,看起來年紀得有六十了。
老卒他這兩日見得多,瞎了眼的也見了一兩個,但瞎了眼,這么老,居然還當了什長的,倒實在是頭一個。
而且方才這老卒仔仔細細又小心翼翼地用桐油去擦拭皮甲的模樣也被他看在眼里。
再仔細看,那只未瞎的眼還算得上炯炯有神,不像其他老卒那般帶了些許疲憊與死氣。
帳中其他幾名四十來歲的士卒本來以為什長瘋球嘍,卻沒想到那全副甲胄的年輕將軍竟然點頭,于是一個個頓時詫異萬分地站起身來,又小心翼翼擠到了營帳的角落里,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