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昨日便都聽長官說了,那位來此督戰的天子在校場許諾了一個夸張到能讓許多人都愿意為之效死的撫恤,也聽說了這位天子指天為誓,說絕不食言。
而到了今日,竟又聽說那位陛下好像很喜歡收買人心,居然親自提筆給士卒們記錄信息與遺言。
他們剛開始還嗤之以鼻,以為是那些貪心撫恤之人以訛傳訛罷了。
卻沒想到,天子居然真的來了。
劉禪命幾名虎騎負責其他幾名士卒,自己把那名什長招呼了過來。
“老丈,名字叫什么?”
“稟陛下,老奴叫田勇。”
劉禪一滯,有些詫異地看了眼這獨眼老卒。
他穿越過來這么些天,今天是第一次聽到老奴這個詞,實在是有些不習慣的。
“年齡。”
“五十四。”
“家住哪里?”
“稟陛下,老奴沒有家,一直住在軍營里。”
劉禪再次一滯,片刻后又問:
“那你可還有什么家人?”
“沒有了。”
“你的都伯是誰,司馬是誰?”
“都伯是向靖,司馬是柳隱。”
“你此戰若是戰死,可有什么…遺言,要對誰說的?”劉禪流程性地問出這句話,心中又一時戚戚。
沒有家人,遺言還能對誰說呢?
“沒有。”
“那你的撫恤?”劉禪又問道。
沒有家人,那軍中總有個牽掛的人吧?不養個義子什么的?
“能為陛下殺賊就行,不需要什么撫恤。”
劉禪一滯。
倒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了,只是從這么一個老卒口里說出來,總歸感覺是有些不一樣的。
很快,整座小帳中的士卒信息全部記錄完畢。
劉禪將簡牘吹干,收好,匆匆離開,往下一個營帳而去。
然而就在他掀簾之時,那老卒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陛下…您這身甲胄,是先帝穿過那身吧?”
劉禪轉身,點頭。
“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劉禪問道:
“老丈,聽你口音不是巴蜀,也不是漢中,倒有些像…像子龍將軍,你是河北人?”
“老奴是中山安喜縣的!”那老卒的獨眼陡然一亮,興奮道。
劉禪恍然。
隨即又忽然一愣。
安喜縣,這不是昭烈帝當年鞭打督郵棄印而走那個地方嘛。
這老卒竟然是那時候就跟了昭烈帝嗎?
沒時間想太多,劉禪對那老卒勉之一笑,其后匆匆離開。
正當他準備轉去下一個營帳之時,傅僉從遠處大步急趨而來。
“陛下!”
“棧道上傳來消息,曹真大軍出郿塢了!”
…
…
不知為何,劉禪忽然一陣耳鳴,周圍的聲音什么也聽不見。
片刻后,他略帶茫然地抬頭,看向郿塢的方向。
“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