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
上祿。
破敗的官寺中,燈火搖曳。
幾個火盆時不時噼啪作響,空氣彌漫著一股炭火特有的氣味。
部分沒有防務的北伐重臣與相府幕僚各自處理軍務庶務。
忽然,一名小將興沖沖跑入官寺正堂。
幾名性急的臣僚見是姜維來報,立時站出身來。
“怎么樣?”曾任關羽主簿,被孫吳俘虜后因思念昭烈而詐死歸漢的廖化第一個出言相問。
姜維神采飛揚:
“果如丞相所料!
“魏逆遣數千部曲從他們大營東面出奔下辯,沿山路北歸!”
“哦?!”費祎也登時一喜。
“如此說來,魏逆果然是糧草不繼,準備沿陳倉道下隴山了?!”
廖化等人一時俱喜。
丞相今日下午便有此則預案,言張郃糧草或許不繼,可能會派小股部曲夜遁天水固守,之后再舉余部大軍沿陳倉道回關中就食。
可惜日里出兵不易,而可供北行的山道又頗多,無法派人事先埋伏,只能派姜維領幾十斥候往下辯北山潛伏觀望。
否則的話,若能成功伏擊這一支人馬,隴右幾乎就是唾手可得。
但無論如何,張郃大軍下隴已成定局,幾萬人馬一撤,大漢克復隴右的希望就在眼前。
丞相走到姜維跟前笑問:
“伯約,可探出他們分遣多少人馬北返?”
“隨行斥候說有五六千!”姜維神色有些驚奇地看著丞相,繼續道:
“丞相,北躥的魏逆今夜連火把都沒打,只借著微弱月光夜行。
“隔著三五里之遙,維真是什么也未曾看見,是斥候們發現了魏寇蹤跡。
“這是為何?
“何以他們能看見?
“難不成是漢中五斗米教的奇門遁甲或符水之術?”
按照姜維活了二十年的常識,夜里莫說是數里之遙,便是月光大好時也未必能看清三五里外的動靜。
而月光微弱之時,視線甚至只有幾十乃至十幾步,再遠便是一團混沌與黑暗。
可事實擺在眼前,一群并不起眼的斥候,竟能在月光微弱的夜里觀察到三五里外未點火把的人群。
姜維只能想到傳說中五斗米教的奇門遁甲與符水之術。
否則何以能有如此奇效?
費祎聽著姜維的話大笑不止,隨即返身到幾案上端來一碗泛著油光的湯水遞給姜維。
“這便是伯約說的符水了。”
看著費祎碗中帶些綠意的湯水,姜維一下愕然。
廖化、楊戲等人看著略顯稚嫩的姜維臉上那錯愕之色,一時皆如費祎般大笑。
“諸位,這不是松湯嗎?”姜維仍舊不解。
漢軍精銳部曲與中層軍官每日餐食都會有這么一碗小綠水。
以松針熬煮,又苦又澀,有時候還會混些松油。
他本就一心事功,對衣食錢帛等身外之物沒有什么欲望與要求,又歸義日短,只以為大漢向來如此,對此根本不曾在意。
丞相笑了笑:“伯約有所不知,此乃先秦古法,松針松油煮水,可使人明目夜視。”
姜維再次一愣。
隴右便是古秦之地,松樹更是隨處可見,他卻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種先秦古法,這位丞相如何知道?
“伯約,如今是仲春時節,還可生吞蛙子百數,如此,這夜間目盲之癥不過數日即可療愈。”費祎似乎在故意調戲姜維。
姜維愕然。
生吞蝌蚪?
大漢臣僚怎么知道這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