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圣人讀書彤悅館,翰林學士韓偓陪同。學士為圣人講《孝經》、《道德經》、《南華經》各一篇,圣人問其中,何謂要君者無上,?學士答,要挾恫嚇君主的人,眼里沒有君主。其后,圣人又問,徐無鬼言‘愛民之愛,害民之始。’何解?學士對曰,多情則疑,多愛則忌,慮負我、叛我、無我。其偏愛而人無智,弗能受。若背之,則上怒盛,滋生大禍。故曰,王者無私,圣人無情……額,阿父恕罪,后面的兒實在沒記住。”
“無妨。”西門重遂若有所思,嘴里呢喃推敲了一會,問道:“那句要君者無上,圣人聽完解釋,還有話么。”
“無。”
要君者無上!
學士明顯說的就是西門重遂之輩!
趙氏直聽得心驚膽戰,背心里已是冷汗密冒。
她分明記得那天圣人讀書回來后跟她說的悄悄話:王者無私,圣人無情。王者偏愛,必有所圖。
萬幸學士對此未作深入解釋,圣人也拿住尺寸沒再問,否則今日斷難善了。
失神間,西門琦又說起來了。
“十二,圣人詔韓偓于麟德殿講學,學士為圣人講解中外官職責。圣人問,今散騎常侍、起居舍人皆誰。學士具告名字,言,事歸臺省,上心勿慮。上聞之木然,乃止。”
“十三,圣人御龍首殿,與飛龍苑武宦打馬球,觀角抵戲。為勝者,圣人賜賞。”
“十四,圣人太液池畔獨步沉思,遇陳美人。未得近觀,但見美人訴衷情,淚流不能自已。圣人傷之,以懷抱。隨后,圣人與陳美人擊劍清思殿。”
“十五,圣人御紫宸殿視事。王建遣使入朝,獻財貨若干,建求節度使,語出不遜。略曰,樞密使等該死……圣人曰不可,待樞密使歸朝再計。是夜,圣人漫步仙居殿,幸陳美人。”
“十六,打牌望仙臺,夜幸陳美人。”
“十七日,如故。”
“……”
竟然將李曄這月余的行蹤都匯報了一遍。
趙氏聽完,一方面驚駭于這西門琦竟然如此強記,一方面又后怕圣人除了“打牌”沒胡來。比如像以前那樣召集宰相,私自做一些不恰當的決定,比如暗地里和親信商量怎么對付楊復恭……而更讓她害怕的是,中官就像鬼一樣,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防不勝防。雖然自憲宗以來一直是這風氣……
“甚好。”聽到圣人最近為女色所困,西門重遂嘴角一翹,先是看了西門琦一眼,再看趙氏,道:“那個翰林學士韓偓,很不簡單啊,教的都是些帝王法術。什么來歷?”
聞言,趙氏的心前所未有的劇烈加速。
她知道這一看似隨意的問答,若是一個回復不善,大概率就會害了韓偓。如果自己說不了解,西門重遂定會懷疑自己的反常。現在外間已經有些議論,說韓偓與圣人走得近,而她作為圣人最寵信的女官,又怎么可能不了解韓偓?虧得趙氏平日小心謹慎,從未與韓偓說過話,沒被中官們抓到口實。
可如今西門重遂問起這個來,饒是趙氏素來鎮定,一時也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