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我一下子愣住了,你很難象這道目光的震懾力。我聽得出他話里的無奈和那種對渺茫希望的執著,但同時也了解到這位老人的信念和決心。
“陳教授,我明白!”受到他的感染,我不由得向他莊重地行了個軍禮,好像只有這樣才是對他的信念和決心最好的回應。
陳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邢然和黑斗篷走出營房,各自準備去了。
我留在屋內并未著急離開。一來,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從始至終那黑斗篷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沒發表過任何意見,也沒說過一句話,好像這件事情和他完全無關一樣。
二來,我還有一些事情想不通,剛才人多不好問,現在想向黑旋風證實一下。
“待在這干什么,還不去收拾裝備?”黑旋風不耐煩地沖我擺了擺手。
我頓了頓,躊躇半刻,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連長,我覺得有問題!”
黑旋風用余光瞟著我,神神秘秘地“哦”了一聲,好像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別看他五大三粗的樣子,用“心細如發”四個字來形容他,一點都不為過。連我都看出來的問題,他一定早已察覺。他不說,只是在等我說罷了。
黑旋風大概就是人們嘴里常說的那種“聰明人”,有眼力價,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當時我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野火般的性子,心里藏不住話。
后來很多人說,我這一點像極了二叔,簡直跟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不過這都是后話。
“據我所知,科研所的生活物資一直由當地政府負責。每周定時定量,由陸路運輸,多年來都是如此,從未聽說出過什么岔子。”我端著下巴,沉吟著道:“我實在想不通,科研所有什么理由舍近求遠,專門調用江南的運輸機,橫跨整個國境給他們運送生活物資。而且偏偏選擇了需要橫穿公格爾峰那條,危險系數最高的航線。這物資運的,搞得跟特務活動似的。”
我沖黑旋風一挑眉,饒有玩味地說道:“連長,你說這架江南來的運輸機到底運的是什么東西?嘉興的粽子,杭州的龍井,還是蘇州的絲綢?難道科研所不打算干下去了,準備開雜貨鋪了?”
黑旋風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你小子就會瞎白話,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所以說啊……”我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后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覺得,這里頭肯定有事兒!”
黑旋風忽然按了按我肩頭,輕嘆一聲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聰明。而且是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瞎聰明。”
從他的語氣中我判斷出來,他果然也看出了問題。
他轉過身去,將手負在背后,來回那么渡了幾步,忽然歪著頭瞧我,眼中竟然流露出一抹溫柔的神色。
我心里咯噔一下,雞皮疙瘩頓時掉了一地。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惡心。
“連長,你別這么看我,我快吐了!”我作勢捂嘴,下意識退了兩步。
誰知他一反常態,既不罵我,也不踢我,反而一臉嚴肅道:“小王八蛋,你給我聽好了。你的任務只是將他們安全地帶過去,再安全地帶回來。其他事情,與你無關。”
末了,又掐著喉嚨小聲叮囑道:“他們都是科研所的大老爺,就算沒有道出實情,那又怎么樣?不管他們要做什么,都不是你我這種身份的人管得了的。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吧……”
我心想,黑旋風今天怕是吃錯藥了吧,竟然也會體恤下屬了?不過,我打從心里感謝他,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而是因為他的眼神。
當年,我登上入伍的列車,母親和二叔站在月臺送我,眼里就是這種深沉又不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