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又是一日。
火辣辣的沙漠之上,連空氣都仿佛能燒灼人心。許大寶拖著無精打采的身子,低垂眼眸,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狠狠咽了口唾沫,這才在臉上露出幾分不愉快。
之前在寨子里,大家都說他沒良心,老爺子當著他的面,跪在那新寨主的面前,求著新寨主留下了他的小命,可他在老爺子死后,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反倒笑得很開心,要多開心有多開心的那種。
現在,他被趕出了寨子,整個寨子里對他最言聽計從的二子死了,為了能讓他帶著那個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小丫頭逃出寨子。
可逃出寨子又有什么用,帶著一個小丫頭,他除了當馬賊,其他什么都不會呀。
以前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他們許家堡,老爺子是頂天立地的第一,那他就是第二,為啥?因為他是許家堡的大公子許大寶,就這么簡單。
當馬賊?他也只適合當那種吆喝人的馬賊頭子,搶女人,搶商隊,甚至屠其他的寨子,只要是馬賊能在這漠北干下的勾當,他都干過。
老頭子走后,就剩下了二子,還陪著他,聽他的話,還能喊他幾聲許大當家。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許大寶,感覺眼眶進了些風沙,老頭子總是教育他,男人不能哭,尤其是我們許家堡的男人。
于是呀,老頭子幾十年來,都是風風光光的馬賊頭子,臨老了,就要把寨子交到他手里了,老頭子去了。他沒有哭,他只是很傷心很難過。
就在昨日,連二子當著他的面,倒在了血泊里,他連瞧都不敢多瞧一眼,也沒有多瞧一眼,只顧著自己的小命,死命的跑啊跑。
這會兒都離寨子不知道多遠了,他這才敢停下來,揉揉眼睛里的風沙。
許大寶的身后一直跟著一個一言不發的黑裙小丫頭,小丫頭的臉上都是這幾日遭受的風沙磨礪,早就沒有了幾天前的靈氣。
小丫頭的臉很臟,裙子也很臟,估摸著隨便抖一抖,都能抖下幾斤沙礫出來。
這在漠北可沒什么稀奇的,哪怕就算看上去很臟,小丫頭還是在寨子里,被新寨主瞧出了這丫頭的俏麗模樣。
二子知道許大寶喜歡這丫頭,第一眼在那個大坑里看到的時候,就很喜歡。
二子說:“許大當家的壓寨夫人,不是別人可以隨便沾手的,連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所以,二子在不久之后,就死了在許大寶的面前。
小丫頭始終沒有說話,已經走到了許大寶身前的不遠處沙地上,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許大寶悄悄擦掉了兩滴眼淚,伸手抓起了一把沙礫,又讓沙礫順著指縫,落到了望不見邊際的黃沙里,突然之間,就有許多感慨,涌上了心頭。
他將目光瞧向了那個黑裙小丫頭:“小啞巴,誰叫你不會說話,我就只能喊你小啞巴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黑裙小丫頭沒有理會他,仍舊望著遠處的風沙。
“嘿嘿,怕不是連聽都聽不到吧!”許大寶笑了笑,抽了抽鼻子:“聽不到呀也很好。”
“唉,我問你呀,小啞巴,他們都說我是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你給評評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白眼狼!”許大寶開始了絮絮叨叨,他知道她聽不到他的話,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應,他還是微微露出了一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