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過程,如果被分為四部分。
前四分之一行程。
馬老太頭戴斗笠,斗笠上安裝一圈面紗。
怕小飛蟲從面紗底部飛進去,馬老太還系了一個紅粉相接的小花圍巾。
這是幾個孫女做衣裳剩的布料,她覺得扔了白瞎,拼接起來給自個縫條圍巾。
系緊了,小飛蟲就飛不進去了。
老太太身穿小薄棉襖,身后背雙肩包,這包解開,還能再當件衣裳保暖,里面裝油布雨披、藥品、糖等亂七八糟的物資。
腰間捆住仨竹筒,還有一把刀。
老太太腳上鹿皮小皂靴,兒媳婦給做的小馬褲塞靴子里,小腿肚還被布捆的緊緊的,以防靜脈曲張。
就這一套,正經挺颯爽英姿的呢。
這前面的路,小老太太爬的也不費勁。
讓她坐轎,她兩次拒絕,不坐,不服老。
還和腰間捆竹筒像捆滿炸藥包的順子說:就逃荒那陣,怕后面有追兵攆,她跑的可快了,不比年輕人跑的慢。
順子說:“您現在也比年輕人厲害啊。您的經歷和精神頭,依小的看,有的那年輕人,一百個也不敵您。”
老太太被夸的眉開眼笑。
總之,前四分之一路,對于大伙來講,一句話概括就是:
天空飄來五個字,爬這點兒山,不算事兒。
當玩似的,一路聽著野獸在凌晨瞎叫喚也不耽誤嘮瓜,不怕那個。
又是秧歌又是戲的,老太太還解開圍巾,從面紗底下給自個喂塊糖。
四分之一路爬完后,畫面突變。
如果這副畫面要是能給配音樂,那就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
陽光雖出來了,但是一個個老慘了。
這可真是無論富貴貧窮,爬山面前人人平等。
宋福生氣喘吁吁。
米壽和金寶一邊一個,扶著錢佩英磕磕絆絆走路。
二郎累的,順臉向下淌汗,臉上像冒出一層油似的,肩上搭著三嬸的棉襖。
大郎、虎子除自己的東西,還要背著三叔和三嬸的背包,越爬山越迷惑:
我們實在搞不懂,好不容易借光,放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假期,好不容易歸期不定,為什么不在家好好呆著,要隨王爺出“公差”,王爺還不太領情。
最前方陸畔還在猛走,走著走著發現走不動了,爬上兩步又被拽下來,宋茯苓扯住繩子一端原地坐下。
陸畔急忙下來,“走不動了?”那小臉都紅了。偷瞅岳父岳母一眼,已經顧不上他,這才湊到茯苓身邊,離的很近。
宋茯苓盤腿席地而坐,掀開面紗帶著哭音問道:“還有多遠啊陸珉瑞。”
“一半不到。”
“你別說一半不到,我該沒有勇氣了。要不你自個爬吧,我不去,山下等你。”
陸畔蹲在茯苓面前笑。
知道這是開玩笑,他未婚妻一向做人做事不會放棄。
“你別蹲著,趁著我耍賴,你也坐,能歇一歇。”
“好,”陸畔坐在茯苓身邊。
擰水囊遞給茯苓。
又打開竹筒,倒水將帕子浸濕,一只手捂住茯苓的后腦勺,一只手給茯苓擦臉。
宋茯苓在被擦臉時,全程沒耽誤喝水。
喝完,隨手遞給陸畔,讓將水囊擰上。
陸畔接過后,再次回頭看向岳父岳母方向,偵查完了,才敢直接用茯苓的水囊喝水。
而此時離陸畔茯苓有一段距離的馬老太,她正扒著轎子向上爬。
爬都要爬不上去了,腿不好使,戴面紗的帽子也歪了。
埋怨村里后生:扶我一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