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遠卻不覺得自己這是苦澀的一笑,比起在榜下那陣,雖然想通了,但是那一陣心思特別沉。
這一昏,再醒來,不知為何,倒輕松了許多。
他笑是因為,先讓他自作多情一下。茯苓除了是他想求娶的妻,還是宋叔的女兒、他的妹子。
他盼著宋叔的女兒好,宋叔身邊的所有人好,宋叔什么都好。
有真心拿宋叔做父親的女婿,恩,他那一笑,就是這個意思。
同時,自己家也要好。
“哥,別和嫂子鬧了。”
“你不知道,她那人嘴沒把門的,她還……”
楊老大吭哧一會兒,仍是沒學婆娘總用弟弟向娘家吹牛,而是說:“她還和我二心,背著我、背著娘,攢私房。”
外面的楊嫂子心一哆嗦,是啥時候知道的啊?
“哥,嫂子不舍得給別人花錢。我雖不太清楚她偷攢是什么心理,可能是窮怕了,但是偷攢又能攢下幾個?她要是喜歡,比起我們現在有的,又不缺那些。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哄嫂子開心了,讓她攢唄。一年也攢不下二十兩三十兩,至多五十兩銀錢,不能再多了。”
外面楊大嫂直掉淚,這回是捂住嘴偷著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家里條件越來越好,娃他爹是舍得給她吃穿的,可她就是想摸錢。
楊嫂子在哭小叔子懂她。
上回吹完牛顯擺完,娘家真找來啦,花那么多銀錢給她心疼壞了,上火滿嘴大泡,那時候才后悔,揚眉吐氣太費錢了,再沒敢寫第二封信。
只是,嗚嗚嗚,那些已經吹出去的牛,她又收不回來。
而且,要不說小叔子這人好吶,不但理解她攢錢,還不讓休妻,在娃她爹面前念她好。
這一念,她才知曉,小叔子全記得啊。
嗚嗚,她的付出,小叔子連她漿洗衣裳手凍裂,疼的直哭都記得。
可比她婆婆強。
在楊大嫂感動到恨不得掏心窩子出面說,小叔,嫂子白日錯了,別和嫂子一樣的,差些認下甭管是不是她的錯,她都能認下時,里面的楊明遠又說話了:
“小錢可以哄嫂子,但哥,有幾點,一定要囑咐嫂子。
以前,是我想左了,總覺得做小叔子的讓哥哥如何教嫂子,于情于理不該。不好看。
可咱家情況擺在這里,不適用這種于情于理。
還是宋叔那句話,消息不對等,嫂子或許不覺得怎樣的事,它真的就能出問題……”
楊明遠正經給舉了幾個例子。
讓隔門偷聽的楊大嫂,頭一次這么認真的聽人說話,聽著聽著都被嚇住。
比方說:
罵他宋叔,姓宋的,這要是真聽見就辦你了。
罵嫌貧愛富。
你這話說出口不覺得如何,還認為不就是至多評價人的品德?可這是皇上指婚,又愛哪個富,王爺的富嗎?這叫私議皇家事、王爺親事,罪刑,拔舌。
老百姓對皇家事,在外面只能說處處說好,明白?
還有,在外面,甭管是對什么人,可以為面子顯擺衣裳首飾,哪怕家里有錢,一天換得起三套綢緞衣。
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弟弟在皇上面前怎樣怎樣。
因為外面有許多更有能耐的人,你看他穿布衣,你看他在種地,他很有可能就是哪個府上的親戚或是家奴,這里是京城,永遠有比咱家厲害的。
楊明遠又說:
也別以為有些小口角,真到出事那日,最差最差咱至多帶著家當回去做普通百姓,不可能的,沒法全身而退。
不為他著想,要為侄兒著想。
楊大嫂忽然沖進屋道,“小叔,我這就收拾收拾東西回趟奉天我娘家,你讓你哥別休我,我回去一趟就盡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