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上,蔡京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沒有想到楊霖會走這條路,利用皇帝對他的信任,來一手狐假虎威。
有宋一朝,宰相的群權力越來越大,到了神宗時期已經到了頂峰。但是物極必反,盛極而衰,文官自相爭斗黨爭不斷,反倒讓稀里糊涂上位的趙佶變成了最具權勢的皇帝。
如今皇帝和宰相意見不合,蔡京瞇著眼,心中暗暗算計。如今自己已經站穩了腳跟,在大宋的新的政體里,是離不開自己這個宰相的。能夠代替自己,給趙佶收拾爛攤子,還能保證他有錢花的,只有一個楊霖。
楊霖的年紀又太小,所以蔡京自認沒有人能夠取代自己的相位,就算是真的扶上去一個,還是要把自己請回來的。
官家這幾年搬到艮岳居住,讓楊霖處在了最好的位置,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官家的一舉一動,言談喜好,若是放任下去...
一向以皇帝為先的蔡京,這一次,也準備試一下自己這個宰相的斤兩了。
他輕輕一咳,道:“到講義司說話,我有些事要和諸公商議。”
講義司因蔡京而起,大家默契十足,心意相通,眾人一聽這話,胸中就已經了然個七七八八,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蔡太師已經做了五年的宰相,這在大宋歷代都算是長的了,他若是想繼續連任的話,難免有人不服。但是這一次如果壓制住楊霖,阻止陛下勞民傷財開鑿運河,那么誰還敢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蔡京心底暗道,文淵吶文淵,你畢竟還是太年輕,為老夫做了階梯。
講義司內,白時中捧著剛寫好的奏章,念道:“老臣白時中代東西兩府、六部諸衙門合詞上疏:自古人君,未有不以憂勤而興、驕佚而敗。太祖皇帝百戰而得天下,歷代先帝無不勤勉恪謹。近來忽聞陛下欲開運河,開采奇石,游觀苑囿,縱情逸樂。勞民之害,積于細微;銜橛之危,起于所忽,不可不慎。
官家天縱圣明,想初時定無此心,必左右近臣引入非道,陛下不察而誤蹈。臣等實為寒心,況去歲以來,兵禍不斷,天災橫行,陛下豈無仁心加于百姓耶!請陛下親賢臣,遠小人,摒棄群小,以正朝綱。”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聲若洪鐘,十分有渲染力。周圍的幾個大臣包括蔡京在內,無不交口稱贊。
高屐笑道:“白尚書這奏章上去,就看楊霖怎么收場。他區區一個毛頭小子,竟然敢攛弄陛下干出這等大事來,實在是太能鬧騰了。這次弄個沒臉,我且看他收不收斂,哈哈哈。”
眾人哄笑起來,蔡京也輕笑著說道:“開河,是勞民傷財,隋亡于開河,前車之鑒不得不防。老夫早就跟他說過,此事行不通,沒想到文淵...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一封奏章擺在趙佶的桌案前,讓他無比糾結,楊霖的提議以及他帶來的石頭,都讓趙佶心動不已。
而且南北奇石筑艮岳的說法,深入其心,這個時候要打斷,簡直太難受了。但是白時中這篇奏章,下面落款處密密麻麻,蓋滿了東西兩府,六部衙門的大員印章、趙佶當皇帝以來,順風順水,什么時候經歷過這種陣仗。
楊戩侍立在一旁,眼見官家對這一封奏章長吁短嘆,便回身在小內侍耳朵低聲耳語一番,不一會小內侍端著一個湯盞過來。
“官家,初夏暑氣重,吃一口梨膏吧。”
趙佶揮了揮手,嘆道:“朕哪吃得下,楊愛卿幫朕瞧出咱們艮岳的癥結所在,事關朕的國運和仙途,可是百官又以民生社稷為由,齊名勸阻朕運石抵京。不管是楊霖,還是百官,都有自己的道理,朕正不知該如何決斷。”
楊霖眼珠一轉,低著頭,輕聲道:“官家,老奴伺候官家這么多年,既是您的臣子,更是家奴,就仗著身份說些逾越的話。咱家和楊少宰這些人,心里只盼著官家好,這事可不是關乎別的,實在是最緊要的事。若不是搬進這艮岳,咱們大宋哪能有這般光景,這都是陛下的福運和造化,我們這些人吶,都是沾了您的光。
現在可以把這造化加深,屆時福臨大宋,難道還抵消不了這點民力和財力?這滿朝文武吶,家中產業都在汴梁,開鑿新河對他們當然是不利的。當然大臣們肯定有很多事好心,但也不排除一小撮人為了自己的小利,就阻止陛下開河。
老奴蒙陛下恩寵,在汴京也有不少家財,這次為了官家的福運造化,為了艮岳能夠圓滿,老奴...老奴拿出十萬貫!”
十萬貫是什么概念...換作一般的皇帝,肯定會尋思一下你一個老太監哪來的十萬貫,但是趙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