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瞬息,卻像千百年般漫長,在殺意倏忽消散后,陳幽之捂住胸膛,冷汗早已濕透了全身。
“大兄不知是中了哪門子邪風,居然把早年佩劍都給了你。”
中年人手中分水尺轉動,整片桐江,都隨著微微變化。
“但別以為,你這孽種,就能同季子相爭了。”
“我也是陳家人。”陳幽之拭去額角冷汗,笑了笑:“我身上,也流著陳氏的血。”
“不是你的,永遠也不會是你的。”
中年男人懶得理會他:
“今后,好生待在南華宮吧,或許還能活命,至于洛江,就不必再回了。”
慘白少年罕見沉默了片刻,他抬起頭,望著面目高古的中年人。
“我也姓陳。”他頓了頓:“你們這些人,就如此厭棄我嗎?”
“你哪配姓陳。”
中年人冷冷一笑,徑直轉身向后,卻是不再多看他一眼。
“季子宅心仁厚,可我們做這些叔伯的,就未必有他這般好脾性了。該說的話我已說盡,若還在洛江遇見你,就自求多福吧!”
中年人身軀一震,虛空便裂出一條真空甬道,眼見他就要一步跨入時,身后,突得傳來一道聲音。
“大人。”
面色慘白的少年人目光帶笑:
“我會娶白晞的,而且是一定。”
中年人皺了皺眉,卻是沒有作答,
“南華宮的小公主,何等顯赫的出身,生母是南華宮圣主的女兒,父親是道德宗的長老,兩門圣地啊。”
陳幽之微笑攤開手:“我若娶了她,父親必然會更加看重我,說不定,族里那些大人,也會對我有所改觀呢。”
“我啊……”
他上前一步,迎著中年人的目光,輕聲嘆息道:
“我很想和兄長爭一爭呢,他不想要的,我卻是很想,想到,想到快要發狂了啊……”
“大人。”陳幽之微笑張開雙臂:“大人很想殺我吧,可你不會殺我,為什么?”
“因為……”他臉上第一次顯露怒色,青筋暴烈跳起,像一條條瘋狂掙扎的小蛇。
“因為我的兄長……”他嘶吼喊出這句話,像頭擇人而噬的猛獸:“是陳季子啊!”
陳幽之雙手顫抖,他抬起頭,冷眼望向中年人,眼神戲謔。
不知過了多久,在陳幽之終于心跳如鼓之際,中年人竟是微笑出聲。
“你啊,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中年人淡淡笑了笑,身形便化入虛空,卻是懶得再多看他一眼。
“記住。”
最后,中年人的聲音低低回響,意味深長。
“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在中年人遠去不知多久,陳幽之狠狠喘息一聲,癱坐在地上,全身都在顫動。
面對一尊五境修士,他就像微不足道的小螞蟻,隨時都會被一腳踩死,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力。
他眼神閃了閃,遲疑了剎那,終于下定決心,泥丸宮里,一枚傳信玉圭登時微微發光。
這一步踏出,便再也不能回頭了。
“妙嚴大禪師,是我。”
陳幽之心音微動,便送入傳信玉圭內。
“禪師?”
“禪師?”
他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回應,心下不由得有些茫然。
終于,過了一炷香后,傳信玉圭里,才微微有了動靜。
“妙嚴大禪師?”陳幽之試探開口。
“妙嚴?喔,喔,是老孫頭吧!”
玉圭里,傳出一道歡天喜地的孩提聲音:“老孫頭,老孫頭不見啦!”
“你是誰?”陳幽之面色登時沉了下去。
“我?我黃虎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