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還是沒能封印萬蛇山。”
他瞥了眼怔怔的陳鰲,身軀像長蛇般一扭,忽得化作一灘黑泥,就遁入地底。
在張泊玉走后,陳鰲徹底面如死灰。
肅殺、恐慌、硝煙、火海……種種寒意突然襲上心頭,陳鰲雖避過了元炁炮的轟炸,但這一刻,他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孤寂。
終于……要死了啊……
閉上眼睛,甚至能聽見小蛇在體內鉆進鉆出的聲音,臟器早已被改造成另一種,另一種不可言說的事物。
很奇怪,按理來說,被萬蛇山當做苗床的自己,理應感到撕心裂肺、慘絕人寰的劇痛。
可此刻,那些;連綿不絕的苦痛倏忽遠去,陳鰲仿佛置身舒適的溫湯里,渾身上下,都無一不松軟。
在朦朦朧朧里,有人越過火煙前來,陳鰲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暗金色的眸子。
兩人彼此都沉默了下去,良久都沒有言語。
震愕、困惑、遲疑……種種不可思議的神色在陳鰲眸中閃動,不知過了多久嗎,他垂頭嘆息一聲,澀聲開口道:
“是你救了我?”
“我救不了你。”白術輕聲開口:“我用言咒偏離了元炁炮,你現在不覺得疼,也是言咒的功勞。”
“但我救不了你,從元神到肉身,你已經被改造成萬蛇山的苗床了。”
白術搖頭:
“抱歉,我用言咒試了試,還是驅不散它們,你與那些東西,已經連為一體了。”
“抱歉?”陳鰲自嘲一笑:“你并不欠我什么,相反,我還要謝你,痛起來的時候,那是真的很痛啊……”
陳鰲從腐肉里掙扎探出頭,勉強笑道:
“你這幅派頭,是加入軍伍了嗎?”
“炬龍衛三府,折沖都尉。”
“真好啊。”陳鰲眼神黯了黯:“我若是不急功好利,你有這般出息,我也少不了前程吧。”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加入熒惑軍的?”陳鰲睜大眼:“我是怎么從汾陰,來到北衛的。”
“好奇。”白術點點頭。
“沒什么好奇的,無非是妙嚴布武天下后,我一時鬼迷心竅,就成了人魔。”
在陳鰲額頭,一根根觸須不斷鉆進鉆出,場景一時可怖陰森,詭異無加。
“然后……”陳鰲緩慢笑了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你妹妹呢?”
“逃了……或是被我吃了吧……”陳鰲沉默閉上眼睛:“我當時餓瘋了,我已經記不清了……”
“殺了我吧。”
像發絲般細小的觸手在陳鰲臉上搖曳,他喉嚨里發出痰響的聲音,苦笑開口:
“那個什么言咒,看來也不過如此啊,還是很疼……”
“抱歉。”
白術緩緩單手捏印,雷光在他指尖跳動:
“我救不了你,很抱歉。”
“來吧……”陳鰲長長呼出口氣:“來吧!”
……
……
……
數十里外,小心翼翼將萬蛇山打癱的金叔平和張燈,忽然聽見了雷響。
隨即,兩道游龍般的劍氣縱橫極天,自上而下,瞬息斬落。
地上仍微微蠕動的萬蛇山,頓時,便徹底絕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