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包子被她高高遞過來,白術楞了楞,又笑著搖頭。
“這倒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靜了片刻,他張嘴咬住最后一個牛肉包子,然后輕輕俯下身子。
那一瞬,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頭頂傳來的那溫暖而輕柔的摩挲觸感,讓謝梵鏡呆呆瞪大了眼,連身體都好像輕輕僵住。
最后聽見的,是他似有似無的散漫笑聲:
“真是有趣呢,能吃的小蟲子……”
……
那襲白衣在中午的日光下一點點淡去,很快,便消失在青石巷弄的窄小濃陰里,像白鶴飄向飛雪般的蘆花深叢。
謝梵鏡怔怔看著他走遠,心里微微一痛,好像有一片極薄的小刀從那里劃過。
她心底像一團絞著的絲線那樣慌亂,酸澀、刺痛……如同一只小小的刺猬在心底來回的滾,渾身硬毛都倔強的倒豎起來,扎得她鮮血淋漓。
“現在臉紅也沒用,人都走了!”
看熱鬧的掌柜嘆了口氣,對后知后覺,陡然雙頰緋紅的女孩搖著頭:
“年輕人啊,誒……”
他抱住泛著白的粗厚賬簿,感慨唏噓了幾句,也轉身回了頭。
會再見嗎?
那時的謝梵鏡想著。
她想,他們一定會再見的。
明明并不確定,卻偏偏是這樣認真的篤定著,心底的小刺猬跳啊跳,也好像忽得收斂了所有硬毛,變成了一個軟乎乎的小小肉球,在輕輕地蹦啊蹦……這種沒由來的預感讓她瞇眼笑了起來,也忽得就開心了。
……
兩年后。
江南,太州城。
在城樓中心的法壇上,謝梵鏡又再一次,再一次地見到了他。
萬人空巷,在烏泱泱的人群簇擁下,法壇上,俊美且年輕的僧人目光悲憫,他雙手合十,平靜面對著無數聽經的信客,神色堅定而柔和。
漆黑的人潮中,謝梵鏡看見一個嬌俏的女孩子在歡快地一蹦一蹦,賣力舉著手,她紅衣如火,笑起來的時候,嬌媚的眼睛彎彎的,像狹長的月牙兒。
僧人與她目光交錯時,臉上總會不自覺泛起一絲無可奈何的溫柔笑意,他掩飾的極深,但謝梵鏡,卻好像看得很清楚……
笑聲、贊聲、念聲、頌聲、衣料互相摩挲的沙沙聲、孩提嗚嗚的哭聲……人潮中,謝梵鏡茫然地向著法臺處一步步走近,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卻好像走得跌跌撞撞。
愈來愈近。
愈來愈近了……
清朗的聲音溫潤從法臺上落下,平靜地,就像荷風輕柔滌過盛滿六月暑氣的池塘。
謝梵鏡聽清了他的聲音,也看清了在法臺不遠處,那個紅衣女孩子那張嬌俏柔美的臉。
在法臺上。
他說: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