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公主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徐洛隱約能夠想到原因。
人言可畏。
隨著時間流逝,瓦邇身上的異鬼特質會不斷的展現出來。她的頭發會逐漸枯萎灰敗,她的皮膚會逐漸暗啞干癟,她的指甲會變長,眼睛會變藍。直到最后,冰冷的藍色盔甲將她包裹,把她徹底變成異鬼。
異鬼并不是多么可怕的生命。它們只在被綠先知控制,以及受到威脅時,才會表現出兇殘的進攻性。但因為它們一出現,便摧毀了半個北境,北境人自然會畏懼、憎惡它們。
其實,異鬼對于人族,和獅子、冰原狼沒有區別。存在威脅,但并不邪惡。如果一定要說,就是異鬼有著比野獸更強的奪取土地的**。
就像先民曾將森林之子驅逐,安達爾人又驅逐了先民。異鬼也抱著驅逐維斯特洛人的目的而來。既然無法認為先民和安達爾人是邪惡的,那么也就不能認為異鬼是邪惡的。
這只是一個勝者與敗者的故事。
身處臨冬城,被人族環繞的瓦邇公主,一定深深地被流言所困擾。人們會不斷的議論她、譏諷她,甚至詛咒她。如果有一天,徹底變成了異鬼,瓦邇公主或許就不會在乎旁人的意見了。異鬼的思維方式,與人族是不一樣的。但在這之前,她必定飽受痛苦折磨。
徐洛曾設想過,帶瓦邇去塞外,在塞外為她建造一座新的城堡。
冰雪堡。
徐洛甚至連名字都設想好了。
但一來,北境的窘境,不支持他新建設城堡的打算。二來,他擔心自己這么做,會被瓦邇認為,這是他想要拋棄她的前奏。種種原因,導致的結果是,徐洛只粗略的提到過這件事,瓦邇拒絕后,他便沒再提起。現在回想起來,公主大概是早已存了必死之志,因此不在乎自己身處何處。
徐洛計劃著,早日結束南方的紛爭,陪公主去塞外生活。但誰能想到,意外比明天更早到來。他原本就不該抱著這樣的僥幸的。可是,要丟下北境和南方的一切,丟下皮革、梭倫、理查德、梅麗珊卓、山姆威爾,丟下那些信任他的、追隨他的人,就這樣離開嗎。
徐洛又做不到。
一種復雜又糾結,悲傷又迷茫的情緒在他心中盤旋。公主的死,就像破碎冰層的利劍,突然撕開了他的腦子,讓他驟然停下腳步。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徐洛的世界突然放空,他才猛然間發現,他匆匆忙忙從北境到南境、從龍石島到舊鎮、從白港到長城。他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整個維斯特洛。但他做這一切,并非因為他想去做,而只是被壓力所驅使。又或者說,如果不做這些事兒,他就無事可做。但是,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接下來一連幾天,徐洛將自己關在書房里。
一杯酒,一杯酒,慢慢地喝,慢慢地想,只想求一個答案。可是越想,腦袋越疼。再加上連日的不眠不休,更是雪上加霜,令他的腦袋幾乎裂開。
這些日子里,只有學士山姆威爾一直耐心地照顧著徐洛。山姆和梅麗珊卓,作為對彌桑洛與青銅約恩的回應,送還給了北境人。山姆似完全沒受到俘虜生活的影響,前前后后,勤勤懇懇地忙碌。端來熱水,為國王洗臉,又端走吐了污穢的水盆。老實善良的山姆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服侍著、等待著,觀察著徐洛的狀態。
“山姆,”這一天,徐洛突然放下手中酒杯,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做這些,是為了什么?”
突然被國王問到的山姆威爾楞在原地。他縮著脖子,目光左右逡巡。山姆不明白徐洛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他的重心在兩只腳上來回徘徊。
“我不知道,司令。”山姆遲疑地說,“我只是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善良的山姆,很自然地將付出當做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山姆威爾誤會了徐洛的意思。
徐洛問的是,山姆的一生,到底是為了什么在行走,在努力,在忍受痛苦和煎熬。而山姆回答的,卻是他為何要照顧徐洛。徐洛搖頭輕笑了幾聲,端起酒杯喝盡最后一杯酒。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