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不需要答案。
對于山姆威爾來說,只要有書,有朋友,有親人,有美食,他就可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但對于未曾體驗過快樂為何物的徐洛來說,他卻需要一個答案。尤其是,在這個世界,連他心中最后的一絲溫暖也奪走的時候。
離開書房。
徐洛先喝了一碗河間地的米粥,又吃了一些甜點,隨后便開始處理這些天積攢的事務。要如何處理河間地的問題,來自貴族的質詢和來自平民的抱怨,以及軍隊對糧食和輜重的索求……很多事情,有的事情,皮革可以代他處理。而有的事情,他必須親自過問。
做完這一切,徐洛拖著身子,離開城堡,外出散步。
凜冬的奔流城,被積雪所覆蓋,成了一座冰雪城堡。城外圍繞城堡的天然護城河,也被寒冰所凍結。沒見過冰雪的南方孩子,甚至在冰面上嬉笑打鬧。
哪怕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沒察覺到凜冬已至的槐樹仍依依吐出新芽。桑樹的表面變得黝黑,卻飽含著生命的活力。農夫在田間忙作,寄希望于能在下一次戰爭發生前,收回一批糧食。這不再是種糧食的時節,但如果不種,一家人都要餓死。這些人,又是為什么在忙碌呢?
原本,徐洛是希望通過這次散步,來排遣自己的心情。
在煩悶的時候,看看自然景象,總是令人心生愉悅的。但他所得到的結果,不過是冷漠、冷漠、冷漠,他的心也仿佛被這個冬天所凍結一般,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和快樂。
就好像,他站在另一個世界,看著這個世界的事情。看著它發生、生長、繁盛,枯萎,但一切都與他無關。因而也無法令他動容。
徐洛走過了一條田埂,又走過了一塊田地。走過了一片小樹林,又走過一家農場。當他走過一間雜草屋時,身后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一個農婦打扮的女人站在屋外,正朝他叫嚷。
她的表情扭曲得近乎丑陋。她的兩瓣嘴唇翕忽動著,不斷地開合。她一手插著腰,一手朝著四周指指點點。徐洛好半天才聽明白她的話:
“……你不配做我們的國王!”
一絲難言的不適刺痛徐洛的心,令他不覺皺眉。
其一,徐洛才新占有奔流城,這座城堡至今未向他效忠。他并不是奔流城平民的國王。其二,他也是太專注于自己的思緒,沒有聽到這女人的話。
好吧。
徐洛倒回草屋。女人不自覺向后退了幾步,守在門邊,警惕又威脅地看著徐洛。
“我很抱歉,剛才走神了,沒聽到你說的話。”徐洛疲倦卻溫和地說,“你能把你的事情再說一次嗎?”
女人攤開手,遲疑卻堅決地指向屋內,說:
“我的孩子已經病了五天。如果再得不到學士的照顧,他就會死掉。我需要你的學士來這里一趟,給他看看,給他一些藥!”
“孩子已經病了五天了嗎?”
“事實上,是七天!”農婦喋喋不休地繼續說,“還有,我們沒錢付藥錢。領主不肯借錢給我們,如果——”
“我會為你墊付這筆錢。如果你有需要,可以等春天來了,再還給我。怎么樣?”徐洛明白農婦的意思,平靜地說道。
細微的哭聲從屋內傳來。
農婦又向徐洛確認了一次,轉身進了草屋,順手將徐洛關在屋外。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徐洛茫然地左右望了望。被人突然打斷思緒,徐洛也沒了繼續散步的心思,隨后折返奔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