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堂家什一應俱全,用料講究,燕三郎身無長物,幾乎是空著兩手就住進來了,唯一的寶貝就是白貓一只。
玉蘭樹高大茂密,此時天清氣爽,陽光穿透葉縫,在花園里灑下斑駁的樹影,無時不刻都在展示著“歲月靜好”的真諦。
沁人的幽香里,貓兒正忙著巡視園子里的假山。
春深堂的美,有一半要歸功于假山。二十年前,這里的主人就地取材,擷湖石造景,其瘦皺而又多孔,即使是單獨賞玩也饒富趣致,春深堂卻用大量白色湖石堆砌。
這叢假山遠望如白云卷積,再配合園內綠植,則有精雅意趣;若是走近來看,才會發覺假山當中四通八達,可以容人行走其間,高處甚至與屋舍相連通,人可以直接自假山走上二樓,不必再上下樓梯。
這構思堪稱奇巧,白貓尤其喜歡。這樣她在假山里玩耍完畢,可以直接溜回二樓休息。
她這里邊玩邊逛,燕三郎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發現頭頂是參天大樹,因此假山有一小半浸在樹影里,即便是正午時分也透不進陽光。人走到這里就覺涼風習習,多站上一小會兒就有幽寒暗生,也不知寒氣從哪里冒出來。
千歲滿意道:“我檢查過了,這宅子里沒有老鼠也沒有蟑螂,一只都沒有。”按理說春深堂建在郊野湖畔,園中又是草木幽深,本該是小動物們喜歡的居所。然而,她在春深堂居然找不見這些小東西。
燕三郎心細,多補了一句:“也未聽見禽鳥鳴叫。”
時值夏末,仍是百鳥啾鳴的時節,這園子雖然漂亮,自他們搬進來到現在也有兩個時辰了,一聲鳥鳴都未嘗有,靜極了。
原本這么一所宅子對于一人一貓來說,就顯得太空曠了些。再加上這份安靜,就有說不出的詭秘之感。
燕三郎今日見識不同以往,遂低聲道:“你上次說這宅子里有些古……”
“怪”字還未說完,千歲就輕輕“噓”了一聲:“我餓了,今晚備了什么好吃的?”
貓兒敏捷地跳到他肩膀上,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仔細隔墻有耳。”
燕三郎帶著她往后廚走:“本地特產的湖蟹早熟,這季節就已經很肥了。漁人現捕現賣,我買了一簍子回來,剛剛已經蒸上了。”
白貓聽得百爪撓心,偏燕三郎又故意閑庭信步,好不容易俟他走到后廚掀起蒸屜一看,里面趴著半屜的蟹,每只都快有拳頭大。
千歲數了數:“八只?八只都不夠我吃的!”
燕三郎輕咦一聲:“怎會?我明明記得那一簍子至少有十三、四只。”擺滿了屜籠。
可是,現在屜籠里空出了一小半。
千歲目光一閃,口中卻不耐煩道:“你記錯了唄。快盛出來,我餓了!”
燕三郎只得依言盛出湖蟹。
漁人沒騙他,當季的湖蟹個保個都是頂蓋兒肥,白玉膏扎實得快要從肚臍里溢出來。
只消嘗一口,就鮮得眉毛都要掉了。
熱氣騰騰的大蟹,白貓只吃了半個就不滿意了:殼膜太多太脆,她一邊吃一邊呸吐呸吐太累了。
她轉頭望見燕三郎正在大塊朵頤,很是不滿。這小子從前根本沒機會嘗蟹,為什么能吃得這樣利索?
一只白爪子伸出去,按了按燕三郎的胳膊:“喂,幫我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