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濃煙滾滾,仿佛置身火獄,普通人站在這里,就是不被燒死也被熏死了。火災當中的死者,其實往往有一多半是中毒而死。女童還小,不知自己兀自能在火場自由呼吸有多么幸福,這全仗著身邊的千歲撐開結界,不僅推拒高溫,還隔絕了能嗆死人的濃煙。
不過她走著走著,左顧右盼,顯得越發猶豫。
千歲強忍不耐煩:“又怎么了?”小P孩事兒怎會這么多!
“我……”女童囁嚅,“我好像找不到了。”
“好像?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千歲秀眉一豎,“找不到周家倉庫,我們也找不到你爹娘。”
被她這么一威脅,女童眼里再度泛起可疑的水光。
就在她剛要扁嘴時,燕三郎沖千歲擺了擺手,俯身輕拍女童肩膀:“別急,別怕。我問你,周家倉庫有什么標記?”
標記?女童眨了眨眼,開始回想。
“即是說,你憑什么認出那是周家倉庫?”燕三郎明白,認不清路其實怪不得女孩。從前這里花林靜謐,阡隴可數,現在卻濃煙漫天、火樹金花,辨路的記號早就燒沒了。莫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即便是成年人來,在這火場上恐怕也要暈頭轉向。
他這么一解釋,孩子就懂了:“倉庫門上刻著一個很丑的狐貍,是周弦毅拿刀子刻的。”
話音未落,女童就見到身邊的紅衣女郎呼地一下飛上高枝,居高臨下四處觀望。大風吹來,樹枝搖擺不定,她也隨之起伏,輕得仿佛是沒有重量的柳絮。火舌吞沒她腳下的花樹,舐著她的紅衣,將她瓷白的肌膚染上了血一般的紅光。
那樣的妖美和野性,讓小小女童也看得目瞪口呆。
千歲極盡目力,卻不受熱浪影響,像是壓根兒感受不到火焰的溫度。燕三郎知道,與紅蓮業火相伴的阿修羅,并不畏懼這樣的人間火力。
身邊的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哥哥,她是你姐姐嗎?”
“不是。”他直覺千歲一定不會喜歡這個稱呼,那女人也不知活了多少年。
“是娘親?”女娃娃嘟起小嘴,“也不太像呀。”說到這里,突然緊聲咳嗽,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千歲躍上枝頭,她的結界就不能再籠罩他人。燕三郎氣息悠長還好,女娃娃立刻就受不住了。
“找到了。”枝頭上的千歲忽然道,“真丑。”足尖輕點,往西向二十丈外落去。
燕三郎抱起女娃,大步趕了過去。
今年年中他就已練出結界,這時撐開來,同樣給女孩擋去不少熱氣。
繞過兩叢著火的花樹,眼前豁然開朗,赫然有數十人舉著木桶臉盆往樹上潑水。
火勢已不可擋,官兵也沒有阻攔村民的必要了,任他們徒勞地嘗試。
這里已經接近火場邊緣,人多了起來。
燕三郎卻不管這些,只抱起孩子往千歲落去的方向猛沖。虧得他這兩年身高猛長,否則還真抱不起來。
這時后頭忽然有人放聲大喊:“阿眉,阿眉,快放下我的阿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