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雞鳴時分,燕三郎就睜開眼,整肅衣冠,然后從窗戶翻了出去。
路上行人漸增,都要趕早起的營生。一列又一列兵丁依舊往來巡邏,但燕三郎已是一身布衣、又洗凈頭面,那就是青蔥少年一枚,臉上還透著稚氣,不會引起官家注意。
路邊支起的蛇皮棚子賣早點,已經攢了不少客人。青苓城成功退敵,暫時免去了褐患,城里人不再惶惶終日,也愿意出來走動了。
燕三郎坐下來,望見幾個食客掛著笑容聊天,說的無非就是廷軍怎樣勇猛,把褐軍打得抱頭鼠竄。那樣繪聲繪色,好像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可見,褐軍在衛國中部不得人心。
燕三郎要了大碗陽春面,四只紅糖發糕。發糕每個都比成年人的拳頭還大,按理說最上面還要頂一顆紅棗。不過青苓城被圍困多時,物資奇缺,這棗兒就沒了,但價格不減反漲。好在吃進嘴里甜絲絲地,很是提神。
陽春面上來了,那是比人臉還大的一個海碗。光是面條怕不得有兩斤重,面上掉著兩枚海米,幾塊筍干。因為同樣的問題,店家也沒有材料熬不出好湯底來,只能一切從簡。
燕三郎不嫌棄,大口吃面。那吃相絕不難看,可是速度快得驚人,旁人只見他十幾筷子下去,面條就快沒了。
這小子,真是能吃啊!
街對面走來兩個兵丁,也踱進棚子里坐下,要了東西吃。
燕三郎抬頭看了一眼,認出他們的服式,乃是西北過來支援青苓城的友軍。旁人都對他們投去敬仰的目光。
眼看碗里的湯還余下不少,燕三郎當即召喚店家:“勞駕,再給我六根油條!”
賣早點的是個矮子,一聽就把白面長條丟進鍋里,手上利索得很,“六根對吧?”
油條入鍋,嗞啦啦直響,飛快膨大。
“哦不。”燕三郎搖頭,“我說的是四根!”
矮子直瞪眼:“到底是六根還是四根!
油鍋里香氣四溢,燕三郎笑了笑:“七根!”
矮子又扔了一根進去,不吱聲了。
過不多時,七根油條一起擺到燕三郎面前。他挾起一根入口,熱乎乎、咔嚓脆,還帶著剛剛起鍋的油氣,香得不要不要的。
一轉眼,六根油條就進了肚。
他在啃第七根時,忽覺口中有些異物。他取出來捏在手心,然后把油條繼續吃盡。
吃飽喝足,燕三郎擦了擦嘴站起來,交錢就走。
行至十余丈外,他才松開拳頭,掌心躺著一張字條。
……
松溪客棧。
這客棧遠離主街,地方寬敞,最好的客房外頭還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種幾叢修竹。
此刻這院子里就有人倚桌而坐,看著少年推門進來。
燕三郎反手關門,院中立刻想起喵嗚喵嗚的叫喚聲。他一抬頭,桌上擱著個竹編的雞籠子,里面卻關著白貓。
貓兒原本蔫蔫趴在桌上,見到主人出現,當即像是打了雞血,在籠子里一個勁兒轉圈圈。
燕三郎皺眉,快步上前打開籠門。急不可耐的白貓一下躥出籠子,直往他身上撲。
“怎么關在籠子里?”燕三郎問賀小鳶。在他這里,白貓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
因為在籠子里刮來蹭去,貓兒一身長毛糾結起球,不復先前柔順。貓頜下的毛發染成黃色,燕三郎還捻出兩根短短的魚刺。
貓兒被他抱在懷里,立刻絮絮叨叨不停,聲音艾怨,像在傾訴這一整天來受過的苦。
燕三郎心疼了。
“你這貓兒上躥下跳。”物歸原主,賀小鳶著實松了口氣,“你看我這樣的,像是成天閑坐在院子里逗貓曬太陽么?從昨天到現在兩度轉移,時間緊迫,我還非得逮著它一起走不可,最后只好關它進籠子,否則就要走丟!”
她說罷伸手,雪白的手臂上有四道紅痕:”喏,晚飯前抓的,我大意了。“
燕三郎一看就知道那包準是白貓的爪印子,頓時消去了責備的心思。沒有千歲附體,芊芊只是一頭靈貓,絕無可能像狗那樣,主人一個指令就能有一個動作。
人抓貓,哪一次不是雞飛狗跳?
賀小鳶指了指貓咪:“吃東西還挑,給它煮了兩條魚,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