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肉做的,在世時難免為后裔多考慮一些,世人皆然。為什么信察不循此理,反而避親就疏,把身家都交給另一個陌生人?
于情于理,這都說不通。
千歲卻道:“莫非這就是天神的旨意?你懂的,他們或許也注重血統。”
什么血統,荊慶懵圈,他不懂。
可是燕三郎懂了。迷藏本界遺民數量稀少,跟普通人結合生子,這么一代代傳下去,血脈自然越發稀薄,哪有資格繼承他們的資產?
因為本界制度特殊,財富恐怕只在上層特權之間流動,與平民基本無關。
“血統?”燕三郎只問她一句話,“他們和平民能生出孩子?”
千歲和荊慶都怔住了。
后者發呆,是因為燕三郎問得無厘頭。什么叫“能生出孩子”,人不生娃要怎么繁衍?
千歲卻被他提醒了。
是啊,在人間,妖怪和人類結合還有機會誕下半妖,雖是跨物種繁衍,畢竟大家根源于同一個世界;可是根據莊南甲的說法,迷藏先民與普通百姓分別來自兩個不同世界,這樣的結合能產生后代嗎?
“我不知道。”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概率極小,但今回的題明顯超綱了,她也沒有答案啊。“或許他們只跟本族人婚配?唔,這也說不通信察不留遺產給子孫的原因。”
荊慶晃了晃腦袋,暫且將不解拋去一邊:“因這疑惑,我還多問了幾句。聽說過去二十年,迷藏國交替了九位信察,其中就有七位產生于霧墻開放以后。”
燕三郎聽得認真:“再之前呢?”
“再之前就不清楚了,人們也記不住。”荊慶聳了聳肩,“就算官方有記錄,百姓也未必能看到。”
燕三郎想起船夫所言,平民很少識字,自然也就沒人專門去記錄這些。千歲接話了:“你是說,信察的產生與迷藏國向人間開放有關?”
荊慶點頭:“是。我輾轉幾個島,問了不少居民,才知道這七位信察里面,又有六位是海客!”他嘆了口氣,“就這么簡單一點資訊,得來可真不容易。這里多數人連二十年前的事都不清楚。”
“是,他們壽數短,通常活不到兩個二十年。你想統計一點數據很難。”千歲目光閃動,“平民怎知新信察是海客?”
“每一位新信察的誕生,都要經過隆重的天選儀式,屆時所有平民都會去觀禮。”荊慶早問得清楚,“迷藏國就這么小幾萬人,不難發現這些信察是新面孔。再說神使也會當眾再作宣揚,海客有幸得到天神點化,留在海國成為信察云云。”
燕三郎輕輕吁出一口氣:“新任的信察、外來的海客……”這二者當中到底有什么關聯?對于他們這些外來者而言,迷藏國就是籠在迷霧中的神秘之地,荊慶能查到這一層,想象力也是相當強大了。
千歲已經吃好了,去院子里仔細洗凈雙手,才對燕三郎道:“該回去了。”
“嗯。”少年站了起來。
“我呢?”荊慶趕忙也站了起來。
“等消息。”千歲戴好面具,丟下一句話就拉開門出去了。
那雙侍女就守在門外,亭亭玉立。荊慶喚她倆進來,一手摟著一個,軟玉溫香。
回到溫柔鄉,滿腹的疑云就自動退走了。